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祁临关,风卷及着漫天的黄沙从边疆呼啸而过,天空失去了他应有的蔚蓝。这里,是国土最西边的关口,再往西去就是吐蕃异国了。关口以内则是祁临城,城中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异国商人,他们会把西域的一些新奇玩意高价卖给城内的人,以谋暴利。说到底,西域人都是一群擅长玩脑子的动物,琢磨算计着兜里的黄金白银,每一份都谋划的恰到好处。
而关内祁临城百姓的钱财,也就在这一个个西域商人的算计下点点流失。
关外行商的古道上,几个身穿长袍的商人打扮的男人艰难的在风沙里跋涉。行商用的骆驼在的大风里踱步,驼铃声回荡在大漠的上空。
“这群中原人还真是好糊弄,几张纸牌都能从他们那儿弄来这么多银子。”一个西域人用西域的语言与身边的人说道。
“要不然说中原人的钱好赚嘛,这祁临城可是个发财的好地方。”那人回应了一句,说完还满足的拍了拍驼背上鼓鼓的钱袋。
富饶的中原之地,一直都是西域商人们心驰神往的地方,因为那里对于他们来说,充满了发财的机会,可谓是一个铺满黄金的天堂。
风沙依旧大,大到让人睁不开眼,可是这并不能掩饰他们心里的喜悦。
驼铃声夹杂在大漠的风里呢喃,道不出的是荒凉还有凄苦。
一个身影安静地跟在这队西域商人的身后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可她却一直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自己。风沙之中的她宛若不存在一样,步子一晃,就跃出了十几步的距离。出了关门也有两里远了,祁临关的城门也在漫天的黄沙里变得模糊不清。
这么远,下手应该不会引起官兵们的注意了。
叫你们欺骗我们中原百姓的钱财,我让你们赚个空。
她的嘴角抿起一抹微笑,抬手将系在脖子上的黑巾往上一提,遮住了自己的脸,只留下一双明澈的眼眸与这沙漠黄天显得格格不入。
那几个西域商人依旧在笑谈着,这一次的收获看来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你说,这次咱们发财了,回去该怎么乐呵一下子啊。”
“要我说,咱们也学学那些贵族们,找几个舞娘,买几瓶好酒,快活一番。”
“你怎么,这回不怕你家老婆了。”
“现在老子有钱了,回去就离了她,找一个年轻漂亮又懂事的,还用受那个气吗?”
他们聊的有来有回,再大的风也熄灭不了他们的热情。
突然,他们眼前的风沙忽然打了起来,他们连忙闭上眼睛转过身,让迎面而来的沙粒打在后背上。
骆驼也随之躁动起来,手握缰绳的商人忽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在大漠中常年行商的她,对于骆驼这种主要交通工具可以说是相当了解。平日里风沙大的情况也不少遇到,可是也没见过骆驼有这么大的反应。
那商人回过头,却正好看见一个黑影闪过,眨眼间就顺走了驼背上系着的的钱袋。
有贼!想不到还有人来这大漠风沙里当贼!那商人反应得也是迅速,从腰间掏出匕首便向着那个黑影得方向刺去。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赚了一个月的钱,正要回家去挥霍享受,,又怎么能让一个小贼把钱偷走。
匕首递到那身影的面前,却不料那人又是身形一晃出了十几步,消失在原地。
“敢他妈偷老子的钱。”那商人心里骂了一句,伸手从背后掏出了一把火枪。
“去死吧!”
他瞄准了那个逃窜而去的身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惊散了大漠上漫天的黄沙。
只见那身影明显的一个停顿,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慢了起来。
“果然不能小看西域的武器。”她咬着牙嘀咕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自己的右肩后,剧烈的疼痛感传来,肩膀上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染红了半边衣裳。
逐渐的,连她的半面身体都失去了知觉,每一步迈出都变得愈加吃力,终于她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远处的商人得意的笑着,脚步声也由远及近,“让你抢老子的钱。”
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鲜血将沙砾染成了红色。
边疆的马蹄声格外的响亮,哪怕是隔着风声,都能听得真真切切。她不知道这一刻听到的是真实还是幻想。
马的嘶鸣声乍起,伴随着一个嘹亮却饱经风霜的男声。
“吁,住手,我是祁临关守将,傅远。”
她,蜀桐,在来到边疆祁临关的第五天,在目睹了无数西域人的小把戏和城中百姓的盲目信从之后,终于在最危险的一刻,遇见了他。
当蜀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不算柔软的床榻上,在她的眼前,是垂下的半面帘帐。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中枪了?这是被人救了吗?蜀桐拼命地回忆着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记忆却只停留在了那一声嘹亮的马嘶声。
蜀桐艰难地坐直了身子,肩膀上的疼痛感又一次传来,她低头却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衣服也不是自己之前穿的那一件。她拍了拍自己有些昏沉地脑袋,明亮的烛火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微微摇曳。
窗外已经是漆黑的夜晚,从远处传来的风声告诉蜀桐,她依旧身处边疆。她想试着站起来,却发现现在自己的身体提不起一点力气。无奈之下,蜀桐只好放弃挣扎,又躺回了床上,望着屋顶的横木。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虽然是深夜,但可能是因为自己昏睡的时间太长了,蜀桐竟然没有一丝困意。无聊间,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对话声。
“人怎么样了?”
“回将军,人已经醒了。这是您吩咐熬的汤药,刚刚取来的。”
“知道了,给我吧。”
对话结束,蜀桐便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悄悄侧过脸,打量着进来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身上还披着一身盔甲,看起来是刚刚巡逻回来的。那男子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也许是因为长期驻守边关的缘故,那男子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仿佛被风沙打磨的锐利。看到这张脸,她便知道自己应该是正身处祁临关的军营内。
那男子似乎也发现了蜀桐投来的目光,他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恰巧碰到了一起。
“这里是祁临关的军营,我是将军傅远,之前你被西域人的火枪打伤了,是我给你给你带到这儿的。”也许是军人固有的干练,还没有等蜀桐问什么,傅远便用一句话回答了他所有的困惑。
男人的声音算不上好听,甚至有些粗犷。如同进军的战鼓,但言语间又似乎有些柔情,像是吹过塞外古道上的春风。
“啊?”蜀桐先是迟钝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谢谢你了。”这一下,蜀桐才记了起来,自己晕倒前的确有一个身影驾着马停在了他面前。
“没什么,军人本来就是负责保护国家的子民的。”傅远说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蜀桐闻言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疼痛感传来让她不禁抿了抿嘴。“疼是挺疼的,但没什么大碍,恢复两天就好了。”行走江湖这么久,她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倒是还没把这伤的事放在心上,再严重的伤无非也就是几天活动不方便而已。
“那就好,这是帮助加快伤口愈合的药,你喝了吧。”傅远说着,将那碗端进来的汤药放在了蜀桐的面前。蜀桐点头示意了一下,将汤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一股药材特有的苦味滑过嗓子,充斥在鼻腔里,蜀桐皱了皱眉头。
“对了,你抢来的钱被那几个商人拿回去了,你为什么要偷他们的钱?”傅远问道,他可不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女孩是为了钱财偷东西的,那样的话她大可在城内作案,根本没必要出关几里地去偷那些诡计多端的西域人。
蜀桐被一提醒,才想起了差点搭上自己性命的那袋子钱。“什么为什么啊?他们的钱可都是不义之财,从城里百姓手里骗走的,那群西域人在城里开设赌局,却暗地里作弊,这样的钱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安心赚走。”
“这样的事以后还是不要管了,西域人狡猾得很,而且手段都不简单。”傅远平静的说道,这样的事他当然是知道的,可他又是也觉得无能为力。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手里有火枪,他们这是再骗城里百姓的钱,你作为祁临关的守将也不管吗?”蜀桐有些不解,为什么面前这个看上去坚毅无比的男人回说出这样的话,刚刚不是还说军人负责保护国家子民吗?怎么城里的百姓被骗,就不管了。
蜀桐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
傅远似乎没有和他争执的意思,他叹了口气,高大年轻的身影似乎比祁临城的城墙还要斑驳。“这里面有别的原因,时间不早了,你注意休息好好养伤。”其实放在平常,这个时辰夜巡过后,他已经睡了,因为明天早上还有巡逻,但今天他却破例来看了看这个受伤的姑娘,探望也探望了,他也没有什么再留下的理由。
傅远说完,便拿起了桌上的头盔,转身离开。
蜀桐还想问什么?可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什么嘛?说走就走,明明我的问题还没回答!”蜀桐气的鼓着个脸,一把将身上的被子捂在了自己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