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站在人行道上，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流下泪。
“我回来了？”他声音颤抖，“我来找你了……”
这是五年前。
那是他第一次去参加极致集团的面试，也是她与他相识的第五年。
她刚从国外深造回来，想找他好好放松，却被告知这位天才很忙，没有时间理她。她悻悻离去，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走在这条道上……
结果意外。
“我要救她。”坚定。
时间没错，是下午五点半，再过一个半小时她就要来到这条街上，然后……一辆车。
他边走边自言自语。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辆出租车，车牌号也一直记在心里。报道上说司机当时被劫持，意外撞了人。可是犯人一直没找到。
他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拦住司机。他不想去告诉这个时间段的他要好好陪她玩，他想让自己多碰碰壁，多积累积累经验。毕竟，有他在，他有十足把握救下她，而他只要救下她一切都好说。
他也想过让她不要到这条街上来，但是他怕吓着她，毕竟穿越时空这种事还是很难接受。
只有这种办法最温和，也最不为人知。
“唔……现在去买个口罩墨镜什么的……不然遇见熟人就尴尬了。”五年的时间，他的外貌没有太大的变化。
“就这个好啦！”他买了一个白色的一次性口罩。她很喜欢白色，以致于影响到他。
“站住。”有人拉住他。
他转头看去，是一样白色的衣服。
“跟我来。”那个他拉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你干嘛？”他有些不爽。
“我知道你难受，我也经历过跟你一样的事，可我还是想说，别去了。”那个他严肃地看着他。
“凭什么？”
“你会后悔的。”那个他眯着眼。
“哦？”
“你会告诉她的。”
“那你应该阻止我发明啊！”他不屑。
“我试过，没有用。你根本不听。”
“是吗？可我没有记忆啊！”
“你喝酒了，你喝酒后会忘掉喝酒前一个小时的记忆。”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的是我去劝我的记忆而不是我被我劝的记忆。”
“哦……反正我来都来了见她一面也好。”
“一摸一样……我跟你讲过一模一样的话，你做得都是我做过的，我改变不了历史的，因为你是我，我既然回来就说明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时空穿梭唯一能做的只是见到她最后一面……”
“什么？”他看着眼前那个未来的自己。
那个他痛哭：“我早该知道的，这个时候你也应该知道。可你不会知道，因为你是我，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干嘛，但我改变不了你，因为你是我！如果我知道的话……哈！命中注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狂笑。
他不知做什么，他什么也没做。
“好了，你走吧！”那个他挥手，“我也要走了……”
“那……再见？”他看着眼前的自己慢慢消失。
“浪费时间。”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五点五十九。
戴好口罩，他走出来，在街上无所事事地逛。
没有人注意到他。
“是这辆车吧……”他看见了那辆出租车，“出租车。”
“司机。”他旁边一人也叫道。
“哪儿去？”出租车停在他俩面前。
他张嘴想报一个与她位置相反的方向。
“最近的医院……”结果旁边那人先开口了。
“兄弟你也去那儿？好巧啊！我也是，能不能搭个车？”他抬头看向那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改变策略。
“可以。”那人点点头。
“谢谢。”他对着那人笑了笑。
低头看看手表，六点三十八。
时间真快。
此时是夏天，车上开着空调。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身上出了不少汗，似乎刚刚有过剧烈运动。胳膊很细，皮肤被黑衣衬得尤其白，一半的纹身被遮住。
那人紧紧地抱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包看起来鼓囊囊的，似乎装了不少。
“那个白衣小哥，这么热的天戴口罩不闷吗？”司机问道。
“我吗？咳咳，我身体不太好。”他佯装咳嗽。
“哦……不要紧吧！”司机关心地问。
“不，没事……”他摇摇头，“老毛病了……”
“多锻炼，身体会好点。”
“谢谢。”他有礼貌地回答。
他转头看着那人，觉得很眼熟。
那人见自己一直被一直被盯着，抱着书包的手紧了紧。
他忽然想起，这人就是那个因抢劫而错手杀人的那个通缉犯，那害死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未来通缉犯。
只不过……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出租车司机有什么好抢劫的。
自己好像说过是自己害死了她吧！难不成那通缉犯抢劫的是我？要不试探下？
他靠着车窗想着，揉了揉太阳穴。
那人一直紧紧地抱着书包，他想，这人手心一定在冒汗。
“那个……谢谢。”他向那人点头致意，“我刚好也要去那家医院复查，结果一不小心错过了时间。如果我没有赶上的话……后果可能很严重。”
“不，不用谢……”那人声音很轻。
“那小哥你起的确实有点晚。”司机笑道，“这都六点四十五了，这县里就这一所医院，还堵得慌。怎么？复查去急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医生忙，只有晚上有空。”他讪笑。
还有十五分钟。
他余光瞥向那人，注意到那个未来的通缉犯正打开书包翻找着什么。
只是一瓶罐装啤酒，虚惊一场。
“那个，朋友？你包里装着什么？看上去好重。”他见对方，又伸手去拿什么，忙问。
那人停下来，拉上书包的拉链没有说话。
“总不会是现金吧！”司机开玩笑道。
听到司机这么一说，那人明显更紧张了，头顶上冒出冷汗。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司机一愣，随即笑着着说道，“刚刚我路过一家银行，发现被抢劫了总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不是我！”那人急了，额头上汗如雨下。
“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不是你。哪有抢劫犯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溜出来？”司机笑着说，“不过你这么多钱拿去干嘛？”
“我女儿生病了……急需用钱。”那人低着头。
“现金？”司机笑了。
“嗯……”
“看来我车上载了两个骗子。”司机哈哈大笑，“不过没关系，你们打不过我。说吧！是要钱还是要命？”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他连连摆手，“而且我们根本互不相识。”
“哦……是吗？”
“是，是的。”那人连连点头。
“好吧……那就好办了。”正好是红灯。
“什么好办？”他疑惑。
“钱。钱给我。”司机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正对着两人，掏出一把弹簧刀。
“不，不可以！这是我女儿的救命钱！”那人尖叫着死死护住书包。
“哦？今天我心情好，给你三分钟，快速讲完。说不定我就会放了你。”司机掏出一根烟点着。
六点五十，今天街上的人格外少。
“我是个老师。我……逼得一个女学生自杀。没想到这学生哥哥是黑社会，他绑架了我女儿，说是要偿命。我……我劝了好久，她哥哥才同意我用钱买命……但是要一百万现金。”那人低着头，咬牙。
“嚯！衣冠禽兽啊！”司机嘲讽。
“可这不是我的错啊！都是那个……”
响亮的耳光。
“闭嘴！”司机怒吼。
“是……”那人缩缩脑袋。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我女儿才会……”司机止住话。
“你呢？”司机看向他。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笑笑。
“不想说，那好，省事。”司机耸耸肩，“不过多亏了你我才知道车上有这么一条大鱼，你可以向我提几个意见，或者我直接放你走，不过，不要对外说。”
“那你可以把我往与医院相反的方向送吗？”他笑着问。
“可以。”司机点头。
“钱拿来吧！”司机灭掉烟转回去系好安全带，“命也留下。”
“不！”那人拎起书包朝司机头上重重砸去，随即踹开门跳下车。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有人走过，可是红灯还没结束。
“妈的！”司机猛地一踩油门想要追上去。
可是人行道上还有人，他不认识的人。
“不可以！”他冲到驾驶座上猛地一拽方向盘，车一个急转弯撞到了路边的树上……可是，为什么会有血？
时间是七点零一分。可他不知道。
他摇摇晃晃地走下车，笑了。
他跌跌撞撞地跪在地，哭了。
“一……”眼前人费力地抬着眼皮，“是你……吗？”
“是我。”他抱起她。
“不是幻觉？”她伸出手，在笑。
“不是，就是我。”他握着她的手。
“你不应该在家吗……”她自嘲地笑笑。
“我想你了。”他也笑，只是眼泪滴在血液里。
“我也是。”她笑得很开心，“幻觉也好，反正我快要死了……总之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谢谢，可我对不起你。我不值得。”他说，“是我害死了你。”
“你没劝我积极点？看来我真的要死了……但害死我的不是你，我要死是命中注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人，总会死的……”她还是笑着，“还有，不管你值不值得我都爱你，这也是命中注定。这是缘分。”
“可我不相信缘分，没有什么命中注定，我只相信科学……你等着，我一定可以用科学救活你的，你不会死的。”他想起时光机。站起身来要走。
“你别走，陪我……”她轻轻拉拉他的衣角。
“好……”
刺耳的鸣笛声，救护车的灯闪着光，司机慌张地靠在车边想着措辞。
手缓缓落下。
她渐渐消逝。
他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