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言的屋子前,数个金丹元婴期的祁连弟子围在这里,手执法器紧张地望着光幕后面的伯兮。
而伯兮,则是一动不动地盘膝坐着。
“这里有个魔修?有人认识他吗?”
“啊!我认识!他也是魔门的坛主级魔修,伯兮!”
“啊?坛主?那岂不是灵域境?”
一听到灵域境,一群金丹元婴的弟子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胆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但是很快,立刻就有人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那他为什么不出来杀了我们?”
有胆子大的,往前走了两步,壮着胆子往里面瞧着:
“咦?他这具肉身……怎么看上去如此稚嫩?”
“莫非……他是重伤未愈,新换的肉身?”
不过是一个念头。
瞬间,在场的所有祁连弟子眼底都闪过一抹狂喜和兴奋。
“真的?那我们岂不是赚大了!”
“天啊!那可是灵域境的魔修!杀一个能换取门派好多功劳呢!”
“快快快!快轰破这阵法!这么大的功劳都到嘴边了,可千万别放跑了!”
一转眼,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功法一层层轰击在了这层薄薄的光膜之上,门口那么多祁连弟子眼里满是狂热,好似发现了藏满宝藏的山洞一样。
光膜之后,伯兮依然默默地坐在原地。
外面功法轰鸣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
他手中,还捧着那一袋小鱼干。
任凭外面多么喧嚣,伯兮只是静静地拿起一块小鱼干,塞进嘴里。
一块一块的吃着。
他在想很多事。
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州城的街巷里,奔走捡拾着又脏又硬的旧布料,披在身上,便好似有种武林大侠的快意和威风。
他想起了即便饿的肚子咕咕叫,要是侥幸捡到半块馒头,第一时间还是想到要拿给对方吃。
他想起了宵禁之后,两人一道偷偷躲在巡夜人的身后,偷跑到城东的城隍庙里头。
大半夜的两个人爬到屋顶,吹着凉风,看着繁星如海。
“哇!子言,你看,好多的星星啊!”
“是啊。滁州城好久没有这么好看的星空了。”
“真好看啊……子言,你说这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风景啊?”
“当然不是。这世界上好看的风景多了。”
听完之后,伯兮叹息了一声:“唉。要是我们,能活到看遍所有风景的时候,该有多好啊。”
墨子言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
伯兮则是仰着脖子,一脸憧憬地望着夜空。
良久,墨子言才收回视线,无声轻笑了起来。
“……笨蛋。”
“比这好看的风景,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真的吗?”伯兮激动的问道,“是什么风景啊?”
墨子言望着天际,笑着说道。
“……是日出啊。”
——
——
子言。我也是现在才明白的。
也许我不是想看风景。
我只是想和你等到日出之后。
继续活下去而已。
——
——
轰。
光膜终于在不懈的轰击之下,轰然裂开。
“哈哈!破了破了!”
所有祁连的弟子都双眼冒光,近乎狂喜着冲向了伯兮。
生怕慢一步,就会被其他人抢去功劳。
“杀了他!魔门坛主可是大功劳啊!哪怕是尸身拉回去,也能换取不少功劳的吧!”
“诶!别抢啊,给我留点!”
一刀。骨血分离的声音。
“手臂!手臂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一刀。殷红渐渐染红了地面。
“左腿给我留着行吗?不行只留个脚也好啊?”
一刀。装着小鱼干的袋子掉在了地上,鱼干撒了一地,转瞬便被人踩踏于脚下。
“手指!给我留个手指!”
“眼珠子也挖出来,给我换取功劳!”
一刀又一刀。
那具一动不动地身体几乎瞬间就被一拥而上的祁连弟子瓜分殆尽。每一刀都卸下来一个器官,然后又像珍宝一样被人抢走。
一帮子祁连弟子此时如同不顾形象的野兽与强盗一样,狞笑着上去抢夺伯兮的肉身,甚至彼此为了这些功劳而大打出手。
整个屋子里,都变成了血腥而残暴的人间地狱。
……
屋子外,江俞等人才刚刚落地。
映入他们眼帘的这幅触目惊心的画面,让他们脑海中掀起了巨大的轰鸣。
米可儿几乎是瞬间就忍不住胃部的翻涌,扭头到了一边。
梦尘和项风离都是紧握双拳,一脸地难以置信。
……江俞更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他足足呆了几秒,才拼命地嘶吼了起来:
“住手!”
“你们在干什么!?”
有赶得慢的弟子听到了声音,扭过头来疑惑地说道:“咦?江俞师兄?”
“你不是在关禁闭吗?怎么跑这来了?”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江俞一手抓过一个祁连弟子,厉声质问到,“那魔修分明已经没有战力,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还是用如此……如此……”
他气的有些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那个祁连弟子则是有些奇怪地斜了他一眼:“江俞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这可是魔修啊。”
江俞瞳孔猛然收缩。
“不过是杀了个魔修而已,师兄何必那么大反应呢。”
那弟子耸了耸肩:“我们这次来,难道不就是来杀魔修的吗?”
“哦!我知道了。是我等抢了师兄的功劳吧。”
那弟子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一小节手指,憨笑着递给江俞:
“师兄见谅,师弟跑的慢,只抢到了两节手指,这一节就孝敬师兄了,还望师兄日后执掌临江峰后,莫要忘了师弟的好处。”
江俞瞪大了眼睛,看向静静躺在他掌心的手指。
那半截手指余温尚存,星星点点狰狞斑驳的血迹还残存其上。
他重新带着难以置信看向面前那个弟子。
那个弟子脸上还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憨厚的挠着后脑勺,冲江俞嘻嘻笑着。仿佛递给他的是一道美味佳肴一般。
那笑容,说明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对的。
……或许,他觉得就是对的。
不知为何。
江俞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不是生理上的恶心,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恶心。
那明明对自己充满了善意的笑容,却在他眼里仿佛面目可憎的恶魔一般。
他又扭过头,看了看不远处伯兮的尸身。
四分五裂。
血流遍地。
元婴也被轰碎,成了满天荧光。
残留在地上的血肉模糊而不成人形。
还有半个眼珠掉在地上,朝向江俞的方向。
……仿佛在静静看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