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俞还从未有过像如今这样的心情。
他昔日共事一道,谈笑风生的师弟们,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祁连弟子们。
此时,都仿佛毫无顾虑之心一般。
他们欢快地分了伯兮的尸,身上沾满了血,彼此还谈笑着此行的收获,毫不在意地将那些能够换取功劳的东西塞进了兜里。
他们,根本不认为这是错的。
他们只是杀了一个魔修,从他身上拿了些可以换取功劳的东西而已。
江俞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这些谈笑自若的身影,和自己记忆中的形象,完全是天差地别。
他看见伯兮的头颅被那些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人抢走,捧在手里似乎是战利品一样。
那头颅上,伯兮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的回忆。
“太过分了……”米可儿死死捂住了嘴。
梦尘低着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口中不住地念着经文。一旁的项风离也睚眦欲裂,一双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江俞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有一只手拽了拽他。
江俞扭过头,看见二月正专心致志地望着地上,已经被人踩脏了的小鱼干。
“……爸爸。”
二月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感受过。”
“这,就叫做生气吗?”她扭过头,静静地望向江俞。
她的眼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江俞没有回答她。
二月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二月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明明是爸爸的师兄弟,但是我很讨厌他们。”
“真的。”
“很讨厌他们。”
二月轻轻仰着头,眨着眼睛看向江俞:“爸爸。”
“他们,是坏人吗?”
江俞缓缓抬起了头。
良久,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是。”
……二月,你是对的。
被叫做正道,不一定是好人。
被叫做魔修,不一定是坏人。
我不知道天下间到底有多少好人和坏人。
但我知道。
“他们。一定是坏人。”江俞的声音冷冷地传了出去。
那帮祁连弟子正有说有笑地往外走时。
铿!
一声清脆的剑鸣,鲜艳如火的煌如剑径直插在了屋子门口的地上,一道火幕瞬间熊熊燃起,将整个屋子包围在内。
那帮弟子愣了一下,随后转过了头。
江俞站在屋子的中间,手里还捧着一把翠绿色的清熏剑。
煌如、清熏两位剑灵,分立左右。
“把你们刚刚拿的东西。”
“——全部给我留下。”江俞冰冷的声音传遍了房间。
那帮祁连弟子面面相觑了起来。
为首那个捧着伯兮头颅的弟子往前一步,一脸为难的说道:
“江俞师兄,可还是嫌功劳少了?若是如此,师弟们再给你凑点出来。”
“但是师兄张口就要我们所有人的功劳……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毕竟,这魔修可是师弟们杀的,师兄可来晚了啊。”
……的确是来晚了。
若是来早一步。
也许就能早些看清你们的嘴脸了。
江俞依然眼神冰冷地望着这些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念及曾为同门。我不想杀你们。”
“最后一次。”
“将你们拿的东西,都给我放下来。”
“否则,你们就不用走了。”
那些弟子中渐渐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为首的弟子也渐渐眯起了眼睛:“江俞师兄。”
“看来,门内的传言是真的了。”
“你果然勾结魔门,图谋不轨。”
……怎么样都好。
随你们怎么说。
江俞闭上了眼睛。他身旁的清熏和煌如身上同时散发出了恐怖的气息,烈火疾风同时汹涌而起。
……我现在只想。
杀了你们。
——
——
片刻过后。
整个屋子已经完全化成了废墟。
连带着之前的那一帮子祁连弟子,全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连灰尘都没留下来。
江俞立在废墟之中,手里捧着伯兮的头颅,身后清熏煌如静静立于左右。
“清熏,煌如。”江俞突然开口。
“前世的我,是个嗜杀之人吗?”
煌如歪着头想了想:“嗯……还好吧。不过我那一世,尊上杀的人不少。”
清熏则是轻轻一笑。
“尊上多虑了。”
“杀该杀之人……”
“又怎能算的上嗜杀呢?”
江俞点了点头,然后将伯兮的头颅埋进了废墟之中。
然后,他扭过头,看见二月站在废墟的边缘,一动不动。
她的眼里,有着一抹哀伤流转而过。
“……走吧。”江俞走到她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
“我们,去救墨子言。”
二月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天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如雷阵般的大吼:
“江俞!”
“你私自逃离禁闭谷,来此与同门自相残杀!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解释你与魔门的关系!”
江俞只是平静地扭过头,看向悬浮于半空中的清哲。
清哲满面怒容,一脸傲然地朝江俞怒喝道:“你这叛徒,竟敢对同门动手!今天便是掌门师兄再怎么护着你,我也定要将你斩杀!”
说完,他身后一柄道剑瞬间变大,变得如同遮天蔽日一般,气势无匹。
但是江俞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天狼。”
下一刻,一声仿佛撼天动地的巨大狼吼声响彻了起来。
一只身形宛如山岳一般魁梧,比魔门山门还要高大一截的巨大银狼长啸一声,昂首立于清哲身前,夜色下他银光发亮的毛发如同月光一样晶莹透亮。
清哲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天狼……”
“嘿嘿,清哲老头。”
天狼桀桀一笑,浑厚的妖力几乎凝成实质一般,环绕在他高大魁梧的巨大本体周围。
“想不到吧。狼爷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次,狼爷不把你X都揍出来,算你拉的干净!”
清哲怒不可遏地大吼:“手下败将!我上次能打到你重伤逃遁,这次自然也能!”
“哦?”
天狼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上次你到底是怎么赢的,非要我说出来吗?”
“还是说……”
“这次,你还有胆子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来偷袭我?”天狼的眼底闪过一抹狰狞。
他头也不回地冲江俞说到:“小子,先去救墨子言。”
“让我和这个老狗……”
“好好算算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