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东部。洞阴山。

洞阴山藏身在一片连绵的山群之中,极为不起眼。附近人迹罕至,灵气稀薄,凡俗和修士都不愿意出现在附近。

但是此时,洞阴山口却灵力激荡,极为壮观。

——

——

洞阴山结界内,魔门山门。

“报!”

穿过幽邃的长廊,一名魔修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大殿之上,跪地便报:“山门结界已然濒临崩溃!”

大殿之上,魔教圣女姬清妍美目微阖,清冷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还能坚持多久?”

“最、最多半刻!”

“山门的几座傀儡法阵呢?”

“已经全部激活了,包括山门大阵和几头护法妖兽都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

那修士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过什么?”

“……祁连几乎是举全门之力而来,所备法宝法阵极多,只靠山门处的守备力量,恐怕……”

那魔修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知道了。”

姬清妍纤细的玉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闭上眼睛说道:

“让门下弟子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吧。”

“……是。”

待得那魔修离去,姬清妍才终于长叹一声,有些头疼了起来。

“该死……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为何祁连能如此迅速的组织人手,攻打山门?”

在她身侧,一个苍老的老者出声说道:

“圣女大人,如今门主还在圣地闭关未归,光凭现在留在山门里这些人,怕是难以抵挡祁连的攻势啊。”

“……我知道。”姬清妍眼里闪过一抹冷漠。

“门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若是能坚持到门主到来,我们就还有胜算。”

那老者忍不住看了姬清妍一眼,还是轻叹着退下了。

……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到底能不能坚持到门主到来,还是两说呢。

很快,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姬清妍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正座之上。

她静静地坐着,双眼紧闭。

……山门口被堵死了。

如果下命令让所有魔修各自逃窜的话,能逃出去的人肯定凤毛麟角。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留在这里抵抗的话,和祁连的战力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进退维谷。

唯一的一线生机,便是不知何时才能赶到的魔门门主。

老实说,姬清妍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这么无力地感觉了。

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

赌最后的那一线生机。

她突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

……哥。

我这个圣女,当的让你很失望吧。

我真的……能坚持到你来吗。

——

——

魔门侧殿,墨子言的房间。

吱呀一声推开门,墨子言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子言?”

房间里的伯兮皱着眉头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好大的动静。”

“……祁连攻进来了。”墨子言沉声说道。

伯兮猛然一惊。

“怎么会……”

他陷入了沉默中,良久才看着忙前忙后的墨子言说道:

“那我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没事。”

墨子言一边在屋子里布置着阵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门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我们能坚持到门主回来,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在屋内布置一座阵法,应该能坚持片刻。我再去门口将那些修士引开,让他们晚一点找到这里来。”

见到墨子言在屋里来回忙碌着,伯兮陷入了长久的无言中。

一直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眼神闪烁的抬起头,苦涩问道:

“……子言。”

“你老实告诉我。”

“若是抛下我,你一人坚持到门主来的机会,有几分?”

墨子言的手停顿了一下。

不过也仅仅是一下,他就立刻继续若无其事地布置着:

“没有机会。”

“祁连已经堵死了山门口,抛不抛下你都难有生机。”

伯兮依然死死地盯着他,步步紧逼的问道:“到底有几分?”

“零分。我说过了。”

“子言!我让你说实话!”

伯兮的声音大了几分,墨子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若是弃守此屋,少说也能多坚持半个时辰吧?”

“我现在尚无行动能力,就是累赘一个,何必非要顾及我?”

墨子言的手躲在衣袖里,死死捏成了拳头。

但是脸上,他依然波澜不惊地淡淡到:

“……我心里自有底数。你无需多言。”

“子言!”

伯兮急了,刚欲开口,却被墨子言出声打断:“你还记得,我当年答应过你什么吗?”

伯兮怔了一下。

墨子言扭头看着他,眼底满是平静与冷淡。

那段尘封的记忆,也被这一句话勾起,缓缓浮现于眼前。

……那个寒风彻骨的冬天。

无衣无食、实在饿到走投无路的两个孩子,跪在祁连山门外的雪地上,长跪不止。

……他们在幻想着,无所不能、心怀悲悯的仙人,会好心收留他们,再不济也给他们一隅之地,救他们度过这个寒冷的冬日。

跪了一天。

跪了两天。

跪了三天。

很快,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雪水渗透进他们的骨髓。衣着单薄、瘦骨嶙峋的两个孩子已经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墨子言害怕了。

他开始拉着伯兮的衣角,小声劝他:“伯兮……我们走吧。仙人们应该不会要我们这些流浪儿的。”

伯兮没有动,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雪地里,像冰封的雕塑一样。

跪了四天。

跪了五天。

伯兮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散去。一张脸惨白的如同一地的雪。原本还瑟瑟发抖的身子似乎都因为冻僵了而止住了。

他的眼神似乎都开始涣散了。

“伯兮!”墨子言慌乱地去拽他,“你起来!你都跪了五天五夜了!再跪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伯兮依然固执倔强地跪着,一动不动。

……他们是无所不能的仙人啊。

仙人们那么厉害,不会对我们这些凡俗见死不救的吧。

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只想进去躲躲风,暖和一下身子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

……但是伯兮。你错了。

仙人,才不会在乎凡俗的死活。

第六天的时候,墨子言抱着已经完全冻成了雪人、奄奄一息的伯兮,交给了身旁一身黑袍之人。

“我们跟你们走,加入魔门。”

临走之时,墨子言还扭头,冷冷地看了一眼祁连的山门。

……那一刻,墨子言便在心里默默发誓。

“伯兮。我答应你。”

从今往后。只靠自己而活着。只与你相依为命。

……哪怕,是成为世所厌弃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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