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起身告辞，沿着水路回去了，手里提着的莲花灯会指引她前往三途河，过鬼门关，直至到达地府。
一人两狐沿着水上栈道往回走，夜色中湖边的木屋像个狰狞的怪影，他们一步步往前，像是在主动靠近这只不知名野兽的狩猎范围。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吧？”白岚盯着高子问。
“我只是这么想过，有过这么一个模糊的想法……”高子说，“可是，如果安老真的是酒神，那跟你描述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我们之中只有你见过酒神，什么惊为天人，你都那么说了，我的那些无理由的猜测自然也就不成立了。谁能想到，他真的是酒神。”
白岚想了想，说：“也是。酒神这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形象，跟我之前见过的确实不太一样，我也没有认出来，你这样想也不奇怪……”
“对了，安老人呢？”高子问，“你们刚才不是去救人吗？”
“刚才，我跳下去湖里想要把他捞起来，结果抱住的是一块浮木……法术厉害了不起啊，不用我救就早说，害得我的皮毛都湿了！”
白霜笑眯眯说：“那不是很好吗？靠着这块木头，你顺利地爬上岸，都不用我下水去救你了。”
“……是很好，哈欠！很好才怪！明明自己就是酒神，却看着我像只呆头鹅一样，每天在酒镇里胡乱打转，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这很好玩吗？”说着，他们走到了门边。白岚猛地推门而入，凶狠地喊道：“老头！老头！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捂住白岚的嘴巴，高子表情可怕地凑近她说：“大半夜的，你给我闭嘴，不许喊了。”
伸手拦住拼命挥动爪子，想要跟高子决斗的白岚，白霜笑着对她说：“不要急，你马上就能见安老……的本体了。”
他们三个来到屋后的院子里，借着朦胧的月色观看，高子伸手指着院子里一棵很普通的石榴树说：“这个就是安老。”
白岚绕着石榴树转圈，嘴里嘀咕说：“真的是灯下黑，没想到找了半天的酒神就在这里，如果早让我看到这棵树的话，那我……也不知道这就是酒神。谁成想，原来酒神是一棵树哒！”
“咳！酒神的传说里面提到了酒神树，安老整天醉醺醺的，本体又是一棵树，所以我很早就怀疑他了。
可是呢，见过章老板后，我知道了酒神树一直放在密室里，他又讲了酒神报恩的故事，怎么听都不像是安老会做的事，所以我一直不敢确定……”
白霜一脸困惑说：“说起来，酒神树不是已经被偷走了吗？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对哦！”白岚突然停住脚步，两眼发光地看着石榴树，流着口水说：“用这个叶子就能酿造出世间难寻的美酒，对吧？”
“你清醒一点，怎么看这都是一棵很普通的石榴树……”高子拿起桃木剑，对着白岚蠢蠢欲动的狐爪子“啪”的一声，敲了下去。
“嗷！你居然敢打我，还打得这么疼！”白岚抚摸着泛红的爪子，狠狠地瞪一眼高子，嘴里一阵磨牙。这个可恶的人类，如果不是打不过，早就出手收拾他了。“嗷呜！”
高子表情微妙。嗷呜？搞不好，这家伙到现在还醉着……
白霜努力拦住狼嚎的狐狸，劝说道：“你看，现在，酒神已经醉倒、睡着过去，变回一棵树了。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好不好？
反正酒神已经找到了，他就在这里，不会跑掉的。你还要在他的帮助下，酿造千日醉哒！所以，是不是，不要拔叶子，先睡觉，等明天再说。”
“对，是这样的。”白岚似乎冷静了下来。她维持着人形，横着躺倒在石榴树下，蜷缩成一团，目光呆呆地望着另外站着的两个。
“你在做什么？”白霜眼神犹如在看智障，或者耍酒疯的白二，语气温和地问。
“不能被他逃走了。”白岚双手紧紧抓住石榴树的树干说。
“真是辛苦你了。”高子以，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看着白霜。想到过去，白霜要在青丘山跟这么个狐狸相处那么多年，他不禁有些同情。
“不辛苦。”白岚呆呆地说，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发出轻轻地呼声。似乎睡着了。
高子扭头看过去，无奈说：“行吧，谁愿意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他拉过白霜的手臂往屋里走，“反正是在树上睡过的狐狸，在院子里过一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没有可是，不管她。”
高子和白霜入屋以后，没多久，屋里的灯就熄灭了。
因为感受到夜风的寒意，躺在院子里的白岚迷迷糊糊间，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凭着本能变回了狐狸的形态，尖利的爪子继续搭在石榴树的树干上，毛茸茸的尾巴一甩盖住了自己的半个身体，这一次她真的睡着了。
***
白岚等着化名为“安老”的酒神醒过来。
可是，她等到睡着了，又从睡着等到天亮了，从天亮等到睡醒了，从睡醒等到酒醒了，从酒醒等到白霜给她送了早饭、午饭、晚饭、早饭……树还是那棵树，酒神还是没有醒过来。
“真是够了。”白岚窝在树下窝出一肚子的火。
终于，当白霜送来的早饭消化殆尽时，白狐站立了起来，从树下离开后，变成人形，进屋去了。
再出来时，白岚的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在空中虚剪几次后，她表情阴森森地对着石榴树说：“叫醒一棵树就应该这么做。”
“你冷静一点。”
“你们不要拦着我……”白岚说了一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说话声听上去不像是白霜，也不像是那个纠缠着白霜的人类，更不是她自己，那、那是谁在说话？
白岚神色不安地回过头去看，她的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是听错了？白岚松了一口气。
她表情放松下来，转回头去看……这一看就吓得她手上的剪刀掉落到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
在她面前，原本站立着一棵石榴树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手提酒壶，一身白衣飘飘，丰神俊朗如谪仙下凡一般的年轻男人。
“酒、酒神。”白岚睁大眼睛看他，结结巴巴说。
本来，她对于昨晚……嗯，是前晚，女鬼说的话还是有些怀疑的。可现在，什么怀疑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白岚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怀疑：这真的是酒神吗？该不会她还在梦里吧？
仿佛知道白岚在想什么，酒神微笑说：“是我。”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长头说，“哎，幸好我醒了，你要是真的一剪刀下去，那我这头发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