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区上不断奔走的人群开始对着车辆喷撒油漆,在车子的窗户上画着无政府主义的符号,一个女人站在小轿车的车顶,用巨大的车载音响开始唱着国际歌。
工人们卸下了排水管和消防栓,水柱喷涌而出,阻挡了公路上的车辆;浩浩荡荡的队伍从C城区向A、B、D区进发,数万的参与者在号召下通过对社会设施强力的干涉,人们借此宣泄内心情绪,也执行着自己在这场革命之中的职责。
莫哲站在那里,仿佛能够看见地球核冬云层以外的天空。那里漆黑一片,反而像岩石交杂的海底;他一路跟着人群从C区前往了D区,跨过连接两个区域的大桥,这里已经被暴动的工人们占领。莫哲的目光打望着周围的建筑物,仿佛是最后一次去注视人类文明和道德破败的残片。
朝圣者把烟头都扔到人行道上,整个城市又恢复了一种古代宗教般的仪式感,在冲突的中心,人们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生命在忘我的燃烧,在欢腾中迈向死亡。
青年人高举着旗帜,学生和工人砸着警车车窗,男人和女人相互拥抱、呐喊;人们从拥挤的建筑物里倾巢而出,城市在喧嚣中分崩离析,当所有人都身在其中时,这便是比任何生理上更直观,更暴力,更具有快 感的疯狂。
莫哲站在革命和混乱的交织点,意识到这种原始的疯狂一直存在于人类的灵魂,就好像他能目睹到整个事件,之间关联已经远远超过了核战争之前,本源能追溯到更久远。同时,他似乎也能窥探到了未来的种种片段,无名的墓碑延绵成山丘,希望的火种在黑夜里永不停息的燃烧,整个人类文明也会完成的最终蜕变。
他想。
从一开始,我们就困在历史的拼图中,所有人都不过是在算法的轨道中前进,就连算法自身也早已经深陷其中。
军队们无法在同时去镇压整个城区的暴乱,下命令的军官试图让他们的子弹扫过人群,一些士兵哭了,他们不想这样。
莫哲无意中打望见了人群另外一边,那里似乎有邹寻的身影,他看见邹寻和其他人一样欢呼着,奔向C城区的电梯井,将地表和城市封锁彻底解放。很快,几小时后人们就包围了市政府,工人和学生们冲进大楼,将几名统治者和高层拉了出来,让他们低着头并推上演讲台。数落着他们的罪行,之后他们被人们吊死在了政府楼前。
那些被驱逐的移民们从地表走了下来,被社会遗忘的,厌恶的抛弃者们也重新在这等狂欢中获得了新生,他们朝着那几个被吊起来的冰冷尸体吐着口水,嘴里不断的咒骂着那些人生前的作为。
人群的呼喊代替了坦克的炮火,这一次,没有成群的装甲车,没有黑压压的枪支,没有军队,没有士兵。
城市在人群的身后燃烧,没人会忘记那一天,更没人忘记那场革命爆发的意义。
诗人说,生命是如此混沌,如此放纵,如此激情。
此时此刻,在欢声笑语中,一些人在市政府的上空点燃了绚丽的烟花。
莫哲被烟花的色彩吸引,那些转瞬即逝的花火在燥热的空气里留下残余的火药气味,短暂但绚丽的光亮,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庞。
算法告诉莫哲,从那一刻开始,故事便已迈向它注定的结局。
莫哲随即看向人群。
他想,也许没有什么会有尽头。
人们只会一如既往,一切如常。
Part2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