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遗忘的角落,是每一位库尔顿家人言语里都尽力避免提及的地方,辉煌的背后隐藏着如此的肮脏,终身的监禁远比判处死刑更加残忍。犯人们被这无名的地牢抽取走魔力、生命力,直至榨干枯竭。

经济富饶、土地肥沃、百姓安居,然而这一切现在看来都像谎言一样,这贫瘠的黑色荒原上哪会凭空出现这般生机。他们采用的不过是古老而传统的手段——牺牲一些人、为了造福更多。层层的结界将犯人们的生命化为养料,在日复一日的缓慢折磨中走向衰亡,这里就好似领地的心脏,将血液单向泵给每一个角落。

郝晨光张开双翼,准备从入口进入,然而翼根部随着翅膀的挥动剧痛无比,只好无奈地收了翅膀。真搞不懂,他明明没有理由为女卫兵长挡下那一击,但还是下意识地那么做了。这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双翼难以保持平衡,大概率会落下终身残疾吧……

监狱入口显然是为飞行而设计的,以他现在的状态来看,失去平衡跌落下去的可能性很大。玛尔斯希望他能早些问出关键情报,早知道会这样,就在监狱里设置传送门了。

虽然不想麻烦他,也只能把郝暮曦叫来了。

……

“大半夜地叫我出来,你知道生物钟改来改去多不容易吗?”刚赶来的‘外场援助’和他并排站在入口处,看向脚下那不见边际的黑暗,“你要下去?”

“嗯,送我下去,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郝暮曦低头看向入口,黢黑的洞口仿佛虎口狼穴,盯着心里直发毛:“你还真敢再去啊……”这地方在兄弟俩小时候给他们留下过心理阴影,就算一百多年过去了,再次回到这里依然是一件让他很不舒服的事情。(详见番外2)

“没什么值得恐惧的。”郝晨光看着同样的黑暗,面部的神情难以捉摸。

“问题是我要怎么把你扶下去!”郝暮曦突然get到奇怪的问题点,“你还是保持现在这个拟形吧,不然翅膀一定会撞架,总不会要我抱你下去吧!”

抱下去当然不现实,切掉了观众老爷期待的公主抱画面,郝暮曦最终还是用拽的姿势把哥哥送了下去……

井状的地牢直通向地底更深处,这是稍加修饰的上古神迹,宛若要通往地狱之中。边缘处盘旋的空间结构联通了各个狱房,从上俯视,如黑色旋涡般诡谲。潮气夹杂着腐臭味道扑面袭来,令人作呕。

记得他们加强过清洁来着……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郝暮曦皱皱眉头,他果然很讨厌这里。

突然郝暮曦感到手里一空,再低头看时哥哥已经放了手——“等下啊,别松手这么早!会掉下去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永远都是多余的,郝晨光侧身坠落,仅凭单翼调整方向,单手勾住螺旋结构的边缘侧,轻巧一荡,稳稳地落在下层的螺旋上。

这该死的华丽……郝暮曦在上空被秀一脸,完全搞不懂哥哥是故意耍帅还是无心为之。他轻叹一声,与郝晨光降落在同一层上,恢复了拟态。

郝暮曦打量着四周:“这种地方关那人是不是有点过?”

“如果他配合,可以释放。”郝晨光回答他,筱翼说了临时关押的位置,是偏上的低位层数。

郝暮曦跟在郝晨光身后向上层走去,他克制不住向牢房里看一眼的冲动。噫,这些还能算是人吗?行尸走肉起码还能溜达几步,这些躺倒在地的无意识枯瘦者要不是偶尔动弹一下,绝对会被当做尸体处理掉吧。

路过的牢房里猛地伸出一只手来。

“啊啊啊啊!”郝暮曦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反应过头,直接嚎了一嗓子,郝晨光略带嗔怪地回头看看他。啊这……反应过来的郝暮曦瞬间尴尬,幸好只有两人在,否则真是社会性死亡了。

几声干咳从牢里传来,郝暮曦将视线转向手的主人。他死命扒着栏杆,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库尔……顿……不得……好……死……”

郝暮曦畏缩几步,怔怔地看着垂死般虚弱的犯人。郝晨光一把将他拽到身边,低声说:“别看。”

“但是他们……”

“不要怜悯罪大恶极者。”

【不要怜悯罪大恶极者】

母亲也曾这样和他说过,并且他也一直坚信于此。他不能再犯曾经的错误了,哪怕对方是真正冤屈之人,他也不会再留情面。哪怕仅是自己认定的罪人,他再也不会因外界的声音而动摇。

郝暮曦一路上战战兢兢,总算走到目标人物所在处,他对郝晨光说:“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在外面等你,记得别太过分了。”

“嗯。”

牢门由库尔顿家的魔力认证开启,郝晨光向下午抓到的惹事者步步逼近。开枪者睡眼朦胧地看着向他走来的郝晨光:“怎么,库尔顿家都这么喜欢让小屁孩跑腿吗?”

当然,这可能会成为他一辈子最后悔说过的话。

…………

楼上的靳筱翼刚整理好被褥,准备睡觉,就听见自己房间的敲门声。“都说了别来找我一起睡。”筱翼没好气地打开门,抬头看着拎个枕头的林霭,她穿着淡蓝色的真丝睡衣,胸前的衣口……有点太宽敞了吧……

“我睡不着。”林霭老实巴交地说。

“睡不着就回W183啊,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哄孩子睡觉的专职保姆。”

虽然嘴上说着拒绝,筱翼还是把林霭放进了自己屋里。俩枕头并排一摆,筱翼定下了‘对林霭专用规矩’:“晚上睡觉不许蹭过来、不许抱我,咱们两人相安。你要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也敢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男子气概。”

“好好好。”这点条件而已,林霭心满意足地一口答应下来。

…………

话说得轻松,但在得知了地底监狱的存在后,俩人都难以入眠。林霭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光凭脑补阿兹卡班的景象也够带劲。

靳筱翼亲眼见过那螺旋向下的地牢,心里更是五味杂陈。黑暗、绝望、死气沉沉的监狱,让她禁不住想起了伊藤润二的《漩涡》,像干涸的蜻蜓池,盘旋着向下、向下……

“你睡了吗?”林霭小声问。

“没……”

林霭欢欣起来,看来善于脑补的不止她一个:“你也为那个阿兹卡班睡不着?”

筱翼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林霭,再次纠正:“都说了别叫阿兹卡班。”

林霭再次随口答应道:“行,不叫就不叫,你说——郝晨光能应付得来吗?”

“他简直是你的反义词,尽管放心,他才没你这么废啦。”

林霭不满意地哼唧一声,也没反驳什么,她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你就不好奇一下我先前和你说的那个艾薇莱尔吗?”

筱翼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我为什么要关心别的女神啊。”

林霭心里腾地窜起一股暖流,潜台词是不是“我只关心你”?

感动!就很感动!

林霭胸口一捂,热泪盈眶:“别说我废,你知不知道她更狠,是个神界黑户?”

筱翼对黑户这个词还蛮感兴趣,她向前蹭了一点,问:“此话怎讲?”

“之前负责的世界毁灭了后,她拒听神界安排,浪迹在各个世界里,在别的神辖区底下各种搞事。”

“你们神还能这么玩?”筱翼有点讶异,她本以为除了林霭剩下的神都是高大上的工作狂魔。

“我也头一次听说,世界还能毁灭,这就离谱。”

筱翼打趣地和林霭:“看来你任务上又多了一项:防止世界因你的旷工毁灭。”

“讨厌,多夸我几下不行么,天天搁这儿泼我冷水。”

筱翼早就习惯了这种互损的相处模式:“我这叫激励你上进,当初还不是你先损我的。还有,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嫌腻。”

“好吧,依你。”答应了筱翼后,林霭沉默一阵,又问她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林霭一阵纠结后,没自信地小声问:“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是个好神。”筱翼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哎?”

这算什么评价啊?这是好人卡的进阶版本吗?——好神卡?

“开玩笑的,”调戏完林霭后,筱翼改口,“初次见面没什么印象,但现在想起一些。”

“想起什么了?”林霭突然激动,起码不是好神卡,有个好兆头啊。

筱翼努力思考着最合适的表述:“唔,和现在的印象差不多吧。”

“这样……的吗?”意料之中的回答,却有些小失望……

筱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掀开被子,翻身压在林霭之上,俯身贴近她的脸庞。

哎哎哎哎?!!这是干什么?说好的不动手动脚呢?筱翼突如其来的攻势让她措手不及,林霭脸上窜起一团红晕,这是要干啥?

筱翼正经地俯身看着她,做深呼吸后,一本正经地问——

“林霭,你哭过吗?”

“啊?”林霭一脸困惑,靠这么近就为了问个这?“没有啊,我一个当神的为什么要哭?”

“没事,应该是我记错了。”筱翼轻轻摇头,似乎在否定着某种猜想。

又来?这看着就不对劲的表情。林霭趁氛围刚好,也露出一份正经脸:“你这样我真的很莫名奇妙哎,别动不动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什么心事和我说,每天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嘛。”

“偶尔有些累罢了。”筱翼严肃的表情松懈下来,她完全贴下来,轻轻俯压在林霭的身上,语气里恢复了挑逗的笑意,“看在你陪我这么久的份上,今晚给你特例一次吧,”

……

“请一直陪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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