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高子免不了对萝卜牛腩品评一番。白霜像往常一样,表示鸡肉很美味。金壬申只顾着听,等举起筷子想夹肉时,桌上的肉已被一扫而光。
到了半夜,他照旧起来巡逻。这天夜里似乎无事发生。第二天,白霜把高子叫到了菜园子里,伸手一指,说:“看这里。”
高子抬眼看过去,菜园子里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蔬菜都被连根拔了出来,摊平在阳光下暴晒,乱翻的泥土之间带出一个个梅花般的狐狸脚印。
他表情变得严肃说:“实在是不可原谅。我的午餐,明天的午餐,后天的午餐……吃不到新鲜的蔬菜,只能吃冰箱里的冻菜了。”
金壬申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寻声走了过来。
他半蹲在地上捡起一个白萝卜,抓过叶子甩着萝卜说:“它们干嘛只跟蔬菜过不去?”巡逻了一夜,他从没想过要保护菜园子,这又不是在玩保卫萝卜。
“再看这里。”白霜伸出手,指向鸡笼。
高子抬眼看过去,墙角的鸡笼周围凝结着飞溅的血液。金壬申靠近去细看,很快,他回过头说:“都被咬死了。”
“所有的鸡都被咬死了。”高子眯眼说,“我的晚餐,明天的晚餐,后天的晚餐……吃不到新鲜的鸡肉,只能吃冰箱里的冻鸡了。”
“奇怪!为什么它们只是咬死不叼走,狐狸不是很喜欢吃鸡吗?”金壬申问。
高子转身离开,背影怒气腾腾,说:“这是杀过。”
“杀过?”
问白霜什么是杀过,就像是当面问一个做官的为什么贪污,当面问一个奸商为什么缺斤少两。
她红着脸回答:“嗯,我们狐狸是有这样的坏习惯,把看到的所有猎物都咬(杀)死,一个都不放过,却一个也不吃,嗯……是挺浪费食物的。”
“哦,原来是这样。”
高子气势汹汹走到厨房,一把拿起菜刀,说:“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祸事发生。我们不能放任这些狐狸乱来,是时候换我们主动出击,再去跟他们讲讲道理了。”
高子嘴里说着讲道理,手上的菜刀磨得“霍霍”作响。
跟过来的金壬申眼睛一亮,一直听闻小师叔是天才般的厉害人物,却没有机会见到他真正的实力,这一次他终于要出手了吗?
“霍霍!”高子动作不快不慢,几分钟后,他将磨好的菜刀递给白霜,说:“呐,刀给你磨好了,这次肉要好好切,知道吗?对了,今天中午吃什么?”
在宅外等候的金壬申注定要失望,他看到高子两手空空走出来,惊讶地问:“师叔,你的菜刀呢?”
高子理所当然地说:“嗯,在白霜手里啊。”他走下台阶时,心里还想着美味的午餐。
竹笼子里的十几只肥鸡惨遭狐狸咬死,白霜打算拿它们来做花雕鸡,一部分会摆上桌做午餐,剩下的大部分鸡肉会用花雕酒浸泡,放入冰箱中,明天再吃,鸡肉的口感会更加香醇。
想到这里,高子不禁露出一个有些发痴的笑容,仿佛一只只肥美的熟鸡排着队从他的头顶上方路过。
“可是,我们不带武器去吗?”金壬申跟上说。
高子侧目而视说:“讲道理带什么武器?”
讲道理居然是字面意义上的讲道理。金壬申无语:“讲道理是没有人会听的。对妖怪来说,更是这样。”
高子想了想,觉得有理,掉头往回走。“那我带把剑去。”
金壬申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等高子再次走出来,他的失望溢于言表:“这是桃木剑,对付妖没用。”
高子坚持带把桃木剑就够用了,不愿意回去换武器。于是,他们两个就这样沿着山道行走,足迹从旧宅的周围向外扩张,仔细地寻找那群狐狸的下落。
昨日,胡爷带着狐狸群离开后并没有走远。
它们守在不到千米外的一个洞窟里,因为辛辛苦苦忙碌了半个晚上才把菜园子掀了,此时众多的狐狸现出原形,各自趴在树荫下补觉。
洞窟的位置很隐蔽,掩藏在葱茏的树木之间,附近长有散发香味的花丛,将它们身上的气味掩盖过去,高子和金壬申最后还是从菜园子那边下手,跟踪它们留下的痕迹,才找到了地方。
洞窟外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一支骨质大烟杆搁置在一块长有青苔的石头上。
高子和金壬申跟着痕迹走到了这里。在看到烟杆后,高子弯腰将东西捡起,说:“烟杆在这里,那个胡爷也一定在这附近。”
只是烟杆是随身携带之物,一般不会离身太远,如果是不小心掉落在这里,也不是这么放在石头上,高子心中难免觉得有些怪异。
“也许,它刚好离开去方便了。”金壬申说。
“那我们就等胡爷回来,再跟它讲道理。”高子手托烟杆说,“反正,有这个东西在这里,它肯定是要回来的。”
“咭!”一声短促的叫声突然响起。
高子一开始还以为是白霜从后面跟上来,他转头一看,只见草丛里一只褐色毛发的狐狸探出头来,正一脸恐惧地看着他们。
白霜的原形是白色的狐狸,只有胡爷带过来的那帮狐狸皮毛才是褐色的。
高子不明白它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可怕,张口欲语。
谁知,没等他说出一个字,那只狐狸突然尖叫起来:“咭,胡爷死了!咭,胡爷被两个人类害死了!”
高子听了一愣,几步走上前,伸手捏住它的后颈,把整只狐狸提到空中,有些生气地问:“你在乱喊什么?”
“不要杀我!”狐狸忙用两个前蹄捂住自己的双眼。“我不喊了,不要杀我!”
高子嘴一抽:“如果我要杀你,你捂住眼睛有什么用吗?”
因为狐狸的高声叫喊,不远处的洞窟里,狐狸群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高子话音落下,一群狐狸“嗖”地一声飞快地从草丛中跳跃出来。它们齐齐望着高子和金壬申,眼睛泛红:“你们杀了胡爷。”
“并没有。”高子马上反对说。
“他们刚刚还想杀了我!”被提着的狐狸松开两个前蹄,再次尖叫起来,“还想用武力威胁我闭嘴!”
“我……”高子忍了忍,没忍住,咬牙说,“你确实应该闭嘴。”这尖利的声音吵得他脑壳疼。
“你还不赶快放开洛洛。”打头的狐狸发出一声低吼。
“对,快放开我。”被提着的狐狸在空中挣扎起来。
高子嫌弃地扔掉它,说:“我也不愿意拿着一个响了之后就不会停的闹钟。”
名叫洛洛的狐狸一落地就动作麻利地滚回狐群之中。
下一刻,狐群和两个人类陷入对峙的局势。在凝固的气氛中,高子手拿烟杆,硬着头皮解释说:“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杀了胡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