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姝将方长柳拦在身后,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三人,本能的摆出了一副攻击戒备的架势。
“嫣姝……他们便是将你打伤的除妖师?”方长柳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对面。
嫣姝缓缓点了点头。
“哼。”
那男子冷哼一声:“早在收到苍州鼠疫的消息时,我们就隐约觉得蹊跷了。”
“如此突兀的疫病,若不是有妖物作祟,又该作何解释!”
“上次在苍州城外被你逃掉,我们便在附近蹲点等候多时了。总算让我们找到了你这妖物的老巢。”
那男子面色阴沉:“想不到你竟能寻到如此规模的结界藏身,还有一个凡人为你遮掩身份?”
“不是的,”方长柳连忙辩解起来:“嫣姝她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已经从腰间抽出一口明晃晃的大刀。
“我王蚩,今日便替天行道。”
“用你的血,替死去的苍州百姓报仇!”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寒芒。
那口大刀古朴厚重,散发着阵阵杀伐之气。
“且慢!”
梦尘急忙拦在他身前:“这位施主,还请刀下留人!”
“他们二位已然愿意认罪伏法,难道不应上交奉天军监司再论罪处罚吗?”
“除妖师凡是遇见残害凡人性命,罪大恶极的妖物,可先斩后奏。”王蚩冷眼说道,“她已经害了苍州那么多条人命,断然留她不得。”
“你又是何人?为何与此等妖人为伍?”
“阿弥陀佛,小僧梦尘,乃是龙树佛门下弟子。”
梦尘缓缓说道:“这位是江俞师兄,乃是祁连道门弟子。”
“我们一行下山历练,途径苍州,碰巧遇见此事而已。”
听到他的自报家门,王蚩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龙树与祁连的弟子?”
似乎念在两人身份,王蚩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但依旧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与此案无关,还不速速离去。”
梦尘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江俞却抢先一步质问道:
“他二人本无害人之心,即便有错,也应交付刑司审理,你又为何非要在此斩尽杀绝?”
“况且二人迷途知返,方长柳已经无偿救治苍州百姓,抑制住疫情,罪不至死啊!”
王蚩却没有理会他的说法,而是反质问了一句:
“那苍州死去的百姓。”
“就是他们该死吗?”
江俞沉默了下来。
“百姓何罪?受累于修士妖魔,动辄便会丧命,又无处伸冤。”
王蚩厉声质问:“难道百姓生来便是该如此般灰烬尘埃,不值一提吗?”
“再说了。”
不知为何,王蚩看向江俞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善:“你是道门修士。”
“你们道门,不是向来最绝情,最讲究断绝凡尘,一心问道的吗?”
“那此间凡俗之事……”
“……又与你何干?”
那番话在江俞耳中响起的时候,江俞怔了一下。
他想起了掌门师尊对他说过的话。
要求长生,终归是要寡断俗事牵绕的。
他想起卖糖人的老奶奶说的话。
仙凡有别。终究是遗憾。
他想起了身旁的二月。
心有所感,江俞轻扭过了头,发现自己手边,二月也正仰着头望向自己。
她清澈干净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想要告诉江俞的话。
沉默了片刻,江俞轻轻闭上了眼睛。
……然后,从身后缓缓拔出了桃木剑。
他拔剑的动作刚一出来,对面另外两个除妖师也瞬间抽出腰间大刀,剑拔弩张地望向江俞。
王蚩的神色也愈发阴沉了。
“……修士该不该管凡人的事情,我不知道。”
手执桃木剑,江俞缓缓低了低头,让斗笠遮住了自己的半边面孔。
“但是我只知道。”
“你杀了他们。二月会不开心。”
“那就是说,你要管到底了?”王蚩的眼神也瞬间冰冷了起来。
梦尘也是轻叹一声,缓缓一砸手中的禅杖。
一旁的嫣姝也冲三人呲牙咧嘴的,道道乳白色的蛛丝缓缓浮起。
场间一时间变得无比安静。
仿佛哪怕是落针的声音,都会引爆两边的战局。
——
——
但是就在此时。
一道煌煌如大日般的悠长高亢之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乙等除妖师王蚩听令!”
从王蚩的怀中,突兀地亮起了一个罗盘,上面一道道金色光华流转,投影在了正中央的半空之中。
王蚩和那两位除妖师大惊,立刻单膝跪地,神色无比恭敬:
“王蚩在。”
半空中,金色的光幕里缓缓浮现了一个身着奇怪衣甲包裹全身,脸上还带着一张半黑半百的诡异面具之人。
那面具人声音雌雄莫辩,黑白分割的面具下,一双眸子无比无比妖异。
面具人手捧一块绸缎缓缓展开,朗声念着:
“近日苍州鼠疫一案,移交奉天军监司处查办。”
“令王蚩,赵猛,许屠三人,待得受案着方长柳、嫣姝处理完苍州鼠疫后,押解回中皇城,听候发落。”
“这……”
王蚩面色阴晴不定,忍不住皱眉问道:“左使大人,此妖罪大恶极,何不就地处斩——”
“王蚩。”那面具人的声音重了几分,王蚩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
被叫做左使的面具人轻轻低下了头,眼神锋利地射在了王蚩的身上。
“这。”
“是相国大人的意思。”
王蚩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默然片刻后,恭敬地伏地一拜。
“王蚩尊令。”
一旁的方长柳和嫣姝一脸呆滞,而梦尘也是微不可查眯起了眼睛。
江俞则是直直地朝着金光望了过去。
金光内,面具左使收起令书,光芒消散之前,他似乎有意无意的扫了江俞一眼。
嘴角,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很快,金光完全散去,洞窟内重新恢复了幽暗深邃。
王蚩一脸沉默地收起了罗盘,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眼里明灭不定地扫了众人一眼。
“……这几天,我们哥仨就住在苍州城内。”他生硬的声音响起。
“你们二人若敢逃跑,格杀勿论!”
狠狠撂下这句话之后,他便转身,朝着结界外走去。
“等一下。”
江俞的声音响起,王蚩一脸不耐烦地扭过头:“干什么?”
“方才那人,是谁?”江俞很直白地问道。
王蚩看了他几眼,撂下了一句:
“奉天军监察左使。”
“命玄境修士。阴阳。”
“那,他口中的相国大人呢?”江俞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
但这一次,王蚩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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