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时候,李郎中终于醒来。

看到趴在床边熟睡的清儿,李郎中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先生!”清儿竟是醒来,眼眶微红,“先生你醒啦!”

李郎中应一声,道,“苏瑾瑜呢?还活着吧?”

“还活着。”不是清儿的声音。李郎中循声看去,便看到了坐在一旁桌边的苏瑾瑜。苏瑾瑜起身,来到李郎中面前,抱拳拱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李郎中看着苏瑾瑜,吐出一口气,“没什么救命之恩,我是郎中,治病救人,是本分。你付我诊费,咱们两不相欠。更何况,你如今亦没有彻底痊愈。”

这一点,苏瑾瑜自然清楚。她体内的那道真元,还在,只是暂时静止,没有为祸。不过,既然李郎中能将那真元静止,就一定有办法彻底解决了它。苏瑾瑜心情很好,哈哈一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

“别扇了,怪冷的。”

苏瑾瑜有些尴尬,收了折扇,道,“不知诊费几何?”

“那云间石,就够了。”

苏瑾瑜微微一笑,“云间石早说了送你,做不得诊费。”

“那……”李郎中看向清儿,道,“你先出去。”

清儿应一声,乖巧的离开。

苏瑾瑜看着清儿背影,直到她离开,才轻声道,“你昏迷了三天,她守了你三天。”

李郎中神情微动,却又瞬间恢复冰冷。“咱们谈一谈诊费的事情吧。”说着,硬撑着起身,盘腿坐在床上。

苏瑾瑜笑了笑,“先生请说,需要多少晶石?”

“晶石就不必了。”李郎中上下打量着苏瑾瑜,“我这人,不爱财。”

苏瑾瑜觉得李郎中的眼神有些异样,不由得微微一怔。

“自挂‘庸医馆’的招牌,说明我亦不爱名。”李郎中轻声笑笑,“不贪图名利者,必慕美色。”

苏瑾瑜哈哈大笑,“既如此,倒也简单。前些时候,我家中刚好买了四个东海女子,具是人间绝色,我修书一封,差人送来便是。”说着,苏瑾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神色。原本,她见李郎中医术超绝,当是遁世高人,生出拉拢之意,故而非要再另付诊费。此刻,得知李郎中不过色中饿鬼,自是极为失望。

“不不,那些庸脂俗粉,我是看不上的。”李郎中道。

“先生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

苏瑾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国色天香,又英姿飒爽。”李郎中盯着苏瑾瑜,道,“这般人物,颇有味道。”

苏瑾瑜脸色微微一红,心底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不过,她出身豪门,又师从大宗,修养极好。淡然一笑,苏瑾瑜道,“先生早知我是女子了?”

李郎中也跟着笑,“浩天宗弟子,融合高手,南岳苏家人,又对判官恨之入骨……阁下真的叫苏瑾瑜吗?至于是不是女子……这事儿不好说啊。”

苏瑾瑜——苏天澜绷着嘴巴,看着李郎中,一言不发。

“刚才似乎有些误会。”李郎中道,“云间石,只能抵消我没有让你立刻死亡的救治费用。至于后续治疗的费用……不知苏姑娘对‘以身相许’这个词,有没有深刻的认识。”

苏天澜咬碎了银牙,强忍住把“救命恩人”当场击杀的冲动,一字一句的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李郎中笑了笑,“唔,世人皆知,苏家人不论男女,具是铁骨铮铮。果不其然啊。哈哈,以身相许么……只是一句玩笑话。”

苏天澜一愣,松一口气。

李郎中又道,“以身相许就不必了,陪我睡一觉就好。啧啧,鄙人阅女无数。男人变的女子,倒是未曾享用过。”

苏天澜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一次布满阴霾。“先生所言当真?”

“当真。”

苏天澜紧紧盯着李郎中,犹如一个盯着猎物的老虎。片刻,她咬着牙,抱拳,“既如此,苏某小命该绝!告辞!”

真是个“硬汉”,竟是宁死不屈。

苏天澜转身欲走。

李郎中很惊讶。“喂!”

苏天澜停下脚步,却并不转身。

“真正的女子,为了活命,也陪我睡了一次。你一个‘男子’,也如此在乎贞洁的?”李郎中冷声笑着,“你想清楚了,是好好活着,将来手刃了仇人,大仇得报!还是就这么死掉,让亲者痛,仇者快!很多时候,一时之辱,未必不能忍。”

苏天澜愤懑的哼了一声,昂首朗声念出了苏家的祖训:“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养浩然之正气,效天地之仁心,承先贤之道义,匡天下之……”

“你是小女子。”

“你……”苏天澜愤然转身,怒视李郎中。

李郎中又道,“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其实仔细看看,你长得也一般。这样吧,给我三千晶石,我替你根治那真元之祸。”

苏天澜微微怔住,狐疑的看着李郎中。

“你勿做他想,我定可救你,也唯有我能帮你。这世间……”李郎中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除了判官和织女,大概也只有我能救你了。可惜,判官跟你有仇。织女么,早就遁世。所以,我是你唯一的希望。”

苏天澜审视着李郎中,道,“你倒是自信的紧。”

“三天之后,我开始给你梳理经脉,顺带对那道真元下手。”李郎中道,“大概入冬之际,当可彻底痊愈。”

苏天澜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会修书一封,尽快差人送来诊费。”

“这是当然的。”李郎中又道,“还有一事,可否告知?”

“说。”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及过一个词:修魔。”

苏天澜闻言,缓和了一下口气,道,“那陌刀门掌门,性子扭曲的紧。杀了清儿父亲之后,又跑到清儿老家,似乎是要找什么东西。我追了他许久,总算是追上了。与他缠斗多日,期间,他自称是学了什么‘修魔’的手段。”

“他死了吗?”

“在麦谷岭内被我震碎了五脏,自是死了。”苏天澜哼一声,道,“你放心,死人不会来寻仇,我也不会连累你。”

“那就好。”

苏天澜又鄙夷了李郎中一眼,这才下楼离开。

李郎中沉吟片刻,闭上眼,开始调息。

傍晚时分,李郎中把清儿喊上来。“你的陌刀呢?”

“在楼下呢。”清儿道。

“拿来。”

“嗯。”清儿又噔噔噔的下楼,取来陌刀。如今,她体质极好,修为又有提升,沉重的陌刀,在她手中,亦是举重若轻。

“下楼去吧。”

“先生要陌刀做什么?”

李郎中瞪了清儿一眼,清儿吐了吐舌头,跑开了。

看了看手中陌刀,李郎中轻抚刀刃,坐在阳台上,默默出神。一直到了深夜,李郎中这才起身,提着陌刀,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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