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医馆,二楼。

阳台之上,摆了一张茶几。

自称苏瑾瑜,并以男人自居的漂亮女子端起李郎中倒得茶,喝一口,问道,“那丫头,便是清儿么?”

“是的。”

“她父亲……死了。”

“嗯。”李郎中并不意外。

苏瑾瑜叹一口气,看着李郎中。对于这个一直冷冷淡淡的男子,颇为好奇。她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着。扇面上,只有一个字:“苏。”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清儿父亲的死讯吗?”苏瑾瑜问。

李郎中慢条斯理的喝一口茶,不答话。

苏瑾瑜又道,“我宗门中,有弟子惨死,死法十分诡异。我奉师门之命,追踪凶手,一直从中土追来。前几日,到了西北之地的陌刀门,遇到了重伤将死的清儿父亲。彼时,陌刀门遍地死尸。所有死者,与我宗门弟子,死法无二。具是如秋之草木,枯萎可怖。”见李郎中依旧那副死水神情,苏瑾瑜眼神里多了一分探究,“阁下……不惊讶么?”

清儿父亲中的那道灵诀,会重创人之经脉,之后将受伤人的真元据为己有。真元被强行夺取,死者枯萎是必然。而且,修炼这种诡谲功法,会伤害修炼者的神智,使其贪欲大盛,疯狂嗜血。最终,六亲不认,斩杀同门,也是意料之中。

李郎中早知此事,所以自然并不惊讶。

只是,他懒得跟苏瑾瑜解释什么,依旧冷漠的看着苏瑾瑜,反问道,“你来此,是要带清儿离开吗?”

苏瑾瑜摇头,“只是受清儿父亲之托,前来看看。”说罢,取出几颗晶石,放在茶几上。“给清儿买些衣服和好吃的吧。一个可怜孩子,请善待。”合上折扇,苏瑾瑜起身,又道,“我还有事,就此别过。”言毕,转身离开。

李郎中看着苏瑾瑜的背影,道,“那陌刀门掌门,既然夺取了陌刀门满门弟子的真元,实力不可小觑。你未必是对手,我劝你止步。”

苏瑾瑜笑了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不劳费心。”

李郎中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苏瑾瑜的背影,眼神里多了一分鄙夷。虽然当年跟苏瑾瑜接触的不多,今日也不过匆匆一面,但李郎中还是看得出来:这个苏瑾瑜,眼高于顶,不是听人劝的主。

随意吧,与己何干?

李郎中又看了看桌上的晶石,收起来,抬头看天,开始发呆似的冥想。忽又想起那道诡谲真元,李郎中在脑海中演示了许多遍,猛地一怔。

这诡异真元——好似有些熟悉的感觉!

李郎中起身,打开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里,那一尊石像,如之前一样,安静的坐在那里。

李郎中来到石像面前,看着那石像,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老东西,就这么一直做乌龟,有意思吗?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

……

一日三餐,似乎便是李郎中每日里最重要的事情了。之前,对于清儿而言,吃饭也是一件又重要又欣喜的事情。可现如今,每到要吃饭的时候,清儿都会一脸的愁苦样子。因为每次吃完了饭,李郎中都会要清儿灌下满满一碗的苦汤。

特别是午饭,最是折磨人。因为吃完了午饭,灌下苦汤,就要去大太阳底下站着。每一次,清儿都感觉自己要被太阳烤糊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清儿少年老成的满心感慨,脑海里,“逃跑”的念头一经蹦出来,又立刻打消了。毕竟,跟着李郎中,至少还能吃饱饭。而且每顿饭,还吃得极好。

最近这两天,清儿发现自己的身子骨明显比以前强壮了许多。以前时候,每次去买菜,提着一篮子的菜,都会觉得很费劲。这两天,尤其是今天早上,甚至感觉很轻松。

或许还因为喝的那些苦汤?

清儿有些懵懂,一切都是瞎猜。

一个时辰的煎熬过去了,清儿休息了一会儿,又提上菜篮子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个肉饼。

“先生。”清儿拿着肉饼上楼。

被打扰的李郎中有些不悦的瞪了清儿一眼。

清儿道,“先生,这个肉饼给您。”

李郎中没有接,耷拉着眼皮看着清儿。

清儿道,“不是清儿乱花源石,是上次那个姐姐送给清儿的。”

“哪个姐姐?”

“就是之前清儿差点儿晕倒,扶着清儿的那个姐姐。”清儿道,“清儿上街买菜,回来刚巧遇到的。”

“哦。”李郎中看了看肉饼,道,“我不吃,下去吧。”

清儿有些失望,答应了一声,又下了楼。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肉饼,吞着口水,赌气般低声嘀咕,“你不吃拉倒。”说着,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一口。

真好吃!

比自己做的饭,好吃多了。

又想起那个姐姐,清儿有些感慨。

那个姐姐,真是个好人。

她不仅给清儿肉饼,还说要清儿明早去她家门口找她,说是有东西要送给自己。

城东林家——

嗯,好像就是个那个前些时候死了人的林家。

吃完了肉饼,眼看时间不早,清儿又开始张罗晚饭。

晚饭之后,一碗苦汤是逃不掉的。

眼看着清儿灌下苦汤,李郎中道,“把你的陌刀拿来。”

清儿不解,却依言而行。

李郎中接过陌刀,感受着陌刀沉甸甸的重量,轻声对清儿说道,“陌刀门,刀在人在!刀毁人亡!所以,修炼陌刀,必须与陌刀有感情。要信任它,要依赖它,更要懂得保护它。陌刀门的陌刀,刀身与刀柄等长。故而十分灵活,刀技亦千变万化。如今修真界,虽以灵诀、阵法为杀招,但金丹不成,无飞天遁地之能,武技依旧很重要,尤其是对于修为不高者而言……”

李郎中不紧不慢的说着,清儿安静的听着。很多话,清儿一知半解,却不敢不听。

“纵使对于修真高手而言,一件趁手的法宝,也是必不可少。你爹留给你的这把陌刀,太过平常,但也凑合能用。对于陌刀门心法,我有所了解,只是不知你所修炼的,是否与我所知完全相同。你不愿提,我亦不追问。”顿了顿,李郎中又道,“不论之前你爹爹如何教你,你今日尽可忘了。我传你一套陌刀心法,你谨记下……”

待李郎中将心法念完,清儿瞪着眼睛,十分惊讶。“噫!先生……您……您说的心法,跟爹爹教我的一模一样!”

李郎中闻言,愣了一下,脸上难掩失望。

清儿还是个孩子,没有注意到李郎中的表情,诧异道,“先生如何会陌刀心法?先生是陌刀门的前辈吗?”

李郎中没有回答清儿的问题,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每日午时饭,喝了汤药,在太阳底下站着的那一个时辰里,你要默默运转心法。”

清儿不解道,“修炼心法,不是要打坐才行吗?”

李郎中不悦,瞪了清儿一眼,抬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哪来那么多问题?!”

清儿吃痛,缩了缩脖子。

李郎中把陌刀交给清儿,又上楼了。

清儿抱着陌刀,愣了好大一阵儿,忽然有些感动起来。

原来,先生要自己在太阳底下罚站,是在教自己修行啊!

只是,抱着陌刀在太阳底下暴晒,与修行有什么关系呢?

应该是有关系吧。

先生的医术那么厉害,修行也一定很厉害。他一定是有道理的。

想通了这个关节,清儿记起自己之前还抱怨过先生,甚至认为先生不是好人,又开始愧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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