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神奇的紧。”段府的管家,手里捏着一枚黑子,久久没有落下,口中感慨道,“那判官纵然天纵奇才,可又如何能把一个男子,变成女子?据传闻说,那苏天澜变成女子之后,竟有倾天下之姿容。”
周家主呵呵一笑,道,“段兄久居西凉,不曾离开,消息还是闭塞了一些。”
“听周家主之言,似是知道些什么。”段管家说着,将棋子落下。
周家主点了点头,看着棋盘,道,“我有个表兄,就住在中土,与那回春堂里,有些交集。据说,当初有个俊秀男子,携带一件至宝,找到了判官。希望判官能将这件至宝与他的经脉连接在一起。”
“哦?是什么至宝?”
周家主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当时判官是拒绝的,还劝那男子去找织女。毕竟,这种事情,想也知道,自是织女比较擅长。可那男子却执意要判官来帮忙。判官思量再三,答应下来。只是,正赶上苏天澜去回春堂梳理经脉,又点名要判官来做。阴差阳错,判官竟是将那至宝与苏天澜的经脉连接在了一起。苏天澜并不知情,以为梳理完了经脉,便运功调息,紧接着便全身白光大盛……”
正说着,有杂役过来禀报,说是周家主的一个表外甥来拜见。周家主眉头微蹙,略有不悦。不过,还是让杂役领那表外甥进来了。
“表舅。”来人见了周家主,躬身见礼,又笑呵呵的对段管家道,“段先生也在呢。”
段管家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周家主道,“有事吗?”
“表舅,外甥我被人欺负了。”那人说着,一脸戚戚然,“便是那庸医馆的李郎中!我不愿与其争执,提了表舅您的名号。他却根本不在乎,甚至……甚至还恶语相向!”
周家主一愣,脸上微微笑,“哦?如何恶语相向?”
“这个……不好说。”
“但说无妨。”
“他说城北周家,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还说……”表外甥一咬牙,继续说道,“还说就算是周家家主,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周家主呵呵一笑,道,“嗯,知道了。没别的事情,你就下去吧,我跟段兄,还有事情要谈。”
表外甥有些意外。“表舅……这……那李郎中着实欺人太甚。外甥我是无所谓的,修为不高,本事不济,被人欺负,也只怪自己无能。可连累了周家被他言语羞辱,当真可恨呐!”
“我已经知道了。”周家主有些不耐烦。“自会处理,你不用管了。”
表外甥见状,心下失望,却又无奈,只得告退离开。
待表外甥走了,段管家笑呵呵的说道,“怎么?一向护犊子的周家主,怎么这次却好像不打算去找李郎中的麻烦啊?”
周家主脸色有些尴尬,强笑道,“我这个表外甥,不是个好东西。李郎中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以平白无故的找他麻烦?不管他,我们继续下棋。”
段管家抬眼看了看周家主,笑了一声,也便作罢。
与周家主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一局分出胜负,段管家笑着起身,“周家主高明,甘拜下风。”
“承让,承让。”
“哈,今日便这样吧,我还要回府中。如今城主身体抱恙,许多事情,我都要管上一管,实在是忙的紧。”
二人又客套一番,段管家也便离开了周家。
一路往南,上了主街,又往东而去。经过积善堂的时候,刚巧碰到林家大小姐林默涵从积善堂里出来。
“段叔叔。”林默涵上前见礼。
段管家有些意外。“林家侄女,你这是……身体不适吗?”
林默涵脸上略见愁容,却还是强笑道,“只是来找郑先生梳理一下经脉。之前家父丧事,里里外外诸多麻烦,还是段叔叔和城主府帮衬,晚辈还不曾去登门拜谢。这些时日,有表哥帮忙,尘埃落定,待选了吉日,定当去看望城主大人。”
段管家叹气道,“不必这般客套了。唉,若有什么难处,一定开口。”
“嗯。先谢过段叔叔了。”
二人又闲谈数语,段管家回了城主府,林默涵却没有回家。她实在是不想回家,不想看到那个一脸热切的表哥。而且,郑先生的话,更让她心情压抑。
在帮助林默涵梳理经脉的时候,郑先生发现林默涵的经脉出现了问题。虽然没能确诊,但还是不容乐观。郑先生建议林默涵在积善堂观察数日,林默涵却没有同意。
林家的顶梁柱刚过世不久,若是自己这个大小姐在滞留在积善堂,怕是那些对林家家产觊觎已久的旁门,一定会做的更加过分了。
林默涵的心情很压抑,一脸愁容的在街上散心。
大街上人来人往,吵得心烦,林默涵便拐进了一条偏僻街道。已经是午后,街口的一个包子铺早就关了店门。门口的垃圾桶被打翻,一条野狗扒拉着垃圾,找到了一个肉包子。
看着那野狗,林默涵忽然就想起了杀害父亲的那个刺客。那刺客,被人在城西发现了尸首,腹部便被野狗咬得稀烂。
眉头微微蹙起,林默涵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包子铺。
走不多远,却见前面一个店铺门口,大太阳底下,站着一个半大孩子。那孩子手里,横抱着一把陌刀。
太阳火辣辣的,晒得孩子似乎有些恍惚,身子晃悠悠的,却坚持着没有倒下。
林默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抬眼看看店铺门头,愣了一下。
庸医馆?
这孩子,莫非便是那庸医坑骗在手的丫鬟吗?
最近这几日,庸医馆李郎中的事情,在西凉城传的沸沸扬扬,纵然林默涵不关心这些纷扰,却也知道一些。
眼看那孩子身子又晃了一下,就要昏倒,林默涵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孩子的肩膀。
孩子恍惚了一下,回头看到林默涵,一脸狐疑。
林默涵凝眉道,“小妹妹,这么热的天,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清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委屈道,“大概是清儿犯了错,先生罚清儿在这站着。”
“犯什么错,也不能这般对待啊!”林默涵心里有气,冲着庸医馆里怒声道,“便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吗?!”
刚巧李郎中从二楼下来,看到林默涵,也听到了她的话。脸上却并无表情,只是看了清儿一眼,道,“回来吧。”
清儿大喜,对林默涵低声说道,“谢谢姐姐。”说罢,便快步进了屋。
林默涵冷冷的瞪了李郎中一眼,李郎中也看了林默涵一眼,视线下移,落在林默涵裸露在外的脖颈处,眼神中,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林默涵注意到李郎中的视线所及,登时脸色微红,啐了一口,快步离开。
李郎中这才收回视线,走到厨房里。清儿正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灌着,背后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显然是热的够呛。
待清儿喝完了水,李郎中道,“以后每天午时,吃过饭,便在外面站一个时辰。”
清儿闻言,苦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李郎中。
李郎中没有再说什么,走过来,捏着清儿的脉门。片刻,独自去了东间,从药柜上取下来几副草药,交给清儿。“碾成粉末,熬一碗汤喝了。要连药渣一起喝。”说罢,又瞄了一眼面黄肌瘦的清儿,咧嘴道,“柴火妞一个,不好好补一补,大概要赔钱的。”
清儿拿着药,见李郎中要上楼,略作迟疑,喊了一声,“先生。”顿了顿,又道,“先生,只有病人才要吃药,清儿是病了吗?”
“是。”李郎中道。
正说着,门外忽然来了一人。
“请问……”来人声音清脆,“这里是平安堂吗?”
李郎中回头看去,不由愣住。
眼前人,身材颀长,锦衣束发。玉面若桃花,黑眸似星辰。凝脂般的脸蛋儿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抬起手,修长十指抱在一起,对着李郎中见礼。“阁下是李郎中吗?”
清儿大喜,“是啊是啊,您是来看病的吗?”
来人看向清儿,微微笑着,摇头,又看向李郎中,“在下姓苏,受人之托,前来拜会李郎中。”
李郎中盯着来人,嘴角不经意的微微抽动。
五年了!
你小子——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那至宝,当真神奇!
是来寻仇的?
看着也不像啊!
更何况,你也应该是认不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