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没有搭理清儿,直到洗漱完毕,拿着毛巾擦脸,才冷冰冰的回道,“去吧。”
“谢先生。”清儿喜滋滋的出了门。
李郎中放下毛巾,也出了门。
不远不近的跟着清儿,一直来到城东林家的大门口,看到林默涵递给清儿一个布包,说是一些旧衣,李郎中这才转身离开。
大街上闲逛了一阵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堂堂林家大小姐,倒还不至于对一个穷丫头起什么坏心思——自己真是想太多了。自嘲苦笑,之后又觉得烦躁,甚至有些后悔。
真是疯了。
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那个陌生的家伙,收留清儿呢?
这可是一件麻烦事。
怎么也要等到死丫头十七八了,嫁了人,才能脱身吧?
算算年头,还有十年呢!
唉……
李郎中唉声叹气着,心情不太好。
回到庸医馆,枯坐了片刻,便看到清儿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死丫头兴奋的喊着“先生先生”,显摆似的把布包打开,拿出一件件漂亮衣服,道,“看!都是林姐姐送我的。”
李郎中耷拉着眼皮,要死不活的看着清儿。
清儿被李郎中瞅的不自在,愣了一下,恍然想到要紧事,赶紧把衣服收起,跑进厨房里做饭。
每日里做饭,洗衣,修炼,清儿的生活很忙碌。不像李郎中那样,一天到晚,除了发呆,似乎无事可做。
李郎中似乎不用修炼,还有花不完的晶源。
这两点,让清儿十分好奇。修炼这种事,大概李郎中每次都是在自己房间里修炼,所以清儿不曾看到。可晶源的话,每日里开销那么大,医馆里却一个生意都没有,李郎中却好似并不着急上火。
更让清儿想不通的,是她自己的肤色,竟然越来越白了。每天午时在太阳底下暴晒,不仅没有晒黑,反而越来越白皙了。
林默涵对此也十分惊讶。
清儿再次见到林默涵,是三天后的清晨。清儿背着一捆干柴,从东门外回来的时候,经过积善堂,刚好看到林默涵从积善堂里出来。
“林姐姐!”清儿欣喜的喊了一嗓子。
林默涵一愣,转脸看到清儿,脸上的愁容消散,冲着清儿微微笑着。“清儿妹妹。”注意到清儿背上一大捆干柴,林默涵心疼道,“背那么多柴禾干什么!也不怕累坏了!”
“不要紧的,不算很重。”清儿笑道,“姐姐,你看清儿有没有更漂亮了?”
林默涵上下打量着清儿,笑道,“清儿更白了呢。”
“嘻嘻。”清儿看了看林默涵身后的积善堂,一愣,问,“姐姐不舒服吗?是来看病的吗?”
林默涵笑着摇头,道,“没有,来找郑先生,有点儿别的事情。”
清儿松一口气,道,“那就好。姐姐若是生病了,就去庸医馆找我家先生啊。我家先生的医术,可厉害了。”说罢,又偷偷的看看积善堂门口,压低了声音,道,“比郑先生厉害多了。”
林默涵忍不住笑,“嗯,你家先生,比判官和织女还厉害。”
“判官和织女是谁?也是西凉城的郎中吗?”
林默涵笑着正待解释,忽觉胸口异样,暗叫不好。出来时,郑郎中说,如果心口微痛,不是好事。林默涵赶紧道,“哦,对了,我有样东西落在积善堂了,我去取来,清儿你先回吧。”
见林默涵匆匆进了积善堂,清儿喊道,“姐姐再见。”之后背着干柴,回了庸医馆。做好了饭菜,喊来李郎中吃饭。
清儿问李郎中,“先生,您认识判官和织女吗?”
李郎中一愣,看向清儿。
清儿道,“今天早上,清儿捡柴回来,在积善堂门口遇到林姐姐了。听林姐姐说起了判官和织女。”
李郎中道,“不认识。”
“噢。”
……
林默涵一大早来到积善堂,就是不希望被旁人看到。林家,已经经不起任何风雨了。林默涵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把林家支撑起来。可惜,天意弄人,也许,自己也要倒下了。
郑郎中神色凝重,一只手搭在林默涵的脉门上,时不时的摇头叹气。一直过了很久,郑郎中道,“林姑娘,实不相瞒,你的病,在下无能为力。”
林默涵心里一凉,努力保持镇静,眼眶儿却是微红。她不怕死,只是,她死之后,父亲积攒下来的家业,就要被那些饿狼一般的旁门抢了去,想想就替辛劳一生的父亲感觉不值得。
“真元运转缓慢,经脉因为真元的缓慢,而渐渐萎靡。从而影响五脏六腑……”郑郎中缓缓说着,神情凄然,“百会衰竭,神庭萎靡,风府、灵台、命门……”郑郎中说着,忽然声音变缓,神色间也是异常。“三大穴……有真元逆转之势……”到最后,竟是没了声音。
林默涵惨然一笑,道,“有什么话,郑先生但说无妨。”
郑郎中却是好似没有听到,只是整整发呆。片刻,终于回过神,眼睛里放光,看着林默涵,道,“或许……林姑娘的病,并非没得救!”
林默涵呆了呆,脸上难掩喜色。“郑先生想起什么妙法了吗?”
郑郎中摇头,“非也。只是,老朽想起一个人来,此人或许知道如何诊治你的病症。”
“哦?”
郑郎中知道林默涵心中急切,也不卖关子,道,“便是城北周家的家主。”
“嘶……周家主……他不擅长医道啊。”林默涵有些诧异。
郑郎中笑道,“五年前,周家主也曾经生过一场大病,林姑娘可曾知道?”
五年前,周家主眼看着活不成了,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家产,可是差点儿出了人命,把整个西凉城闹得沸沸扬扬,若非城主段云出面过问,肯定要翻天的。也正因此,当年,林默涵虽然年幼,却也是知道这事儿的。
林默涵是个心思聪慧之人,听郑郎中言下之意,林默涵道,“莫非周家主所得之病,与我的一般无二?”
郑郎中点了点头,道,“虽有些许差异,但大体症状是一致的。”
“那周家主是如何痊愈的?”林默涵忍着激动,追问道。
郑郎中摇头,“具体不得而知,周家主也是绝口不提,不知有何隐情。林姑娘若想知道的详细一些,大概是需要亲自去一趟周家了。”
林默涵起身,对郑郎中郑重道谢,之后不敢拖泥带水的耽误,迅速回家,备了厚礼,直奔城北周家。林默涵是个直爽性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告诉了周家主。
周家主眉头紧锁,看着林默涵,难掩同情,却又好似有难言之隐,几次想要开口,却只是叹气。
林默涵咬了一下下唇,拱手道,“周世叔,请救侄女一命。世叔要什么,可尽管开口。”
周家主闻言,竟是有些不满,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莫要把周某当做那趁火打劫的小人了!周某与你父亲尚轩,相交多年,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只是……只是吧……唉,不好说。”
林默涵心急火燎的看着周家主,强忍着火气,努力缓声说道,“世叔很为难吗?”
“唉,自是为难的紧。”周家主苦笑道,“此事,我隐瞒了整整五年,今日若是告诉了你……你……你万不可告诉别人!”
林默涵眉头微蹙,又深吸一口气,道,“世叔放心,侄女必然守口如瓶。若是对他人讲,不得好死!”
“起誓就言重了。”周家主叹道,“行吧,我便告诉你。当初,我病入膏肓,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是因为吃了三天的……”周家主脸上竟是露出一抹恶心的神色。
林默涵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的追问,“什么?”
“马粪。”说罢,周家主张了张嘴,似乎是要呕吐。
林默涵苦着脸,又意外非常。“马……马粪?”重复了一遍,跟周家主确认,见他点头,林默涵皱眉道,“马粪……能治此病?”
“那可不是一般的马粪。而是……而是喂食了灵植的马拉出来的马粪。”
“什么灵植?配伍几何?”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周家主道。
“侄女当去问谁?”
“庸医馆,李郎中。”提及李郎中,周家主脸上没有丝毫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反而有些厌恶和痛恨。“只是……此人……此人十分无耻,当年可不仅狮子大开口,还……咳咳,我是恨不得掐死他!”
林默涵眼神古怪的看着周家主,思路清奇的忍不住怀疑李郎中是不是睡了周家主的妻子,不然何以把周家主气成这样?
“咳咳。”周家主清了清嗓子,“后面的话,可万不能让李郎中得知。万一……万一惹恼了他,把我吃马粪的事情说出去……整个周家,都要被人耻笑了。”
看周家主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林默涵觉得有些好笑,可想到自己可能也要吃马粪,便笑不出来了。“那个……必须吃马粪吗?是何道理?”
“李郎中说必须吃。”周家主道,“至于道理,我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