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二月除了把玩着镯子,就是扯着江俞的衣角要吃糖人和冰糖葫芦。
江俞本来想都依她,又想起外门凡俗弟子总有贪吃糖人吃坏了牙的,于是只买了一份便不再买了。
起初二月还有些闹别扭,不过在江俞说道:“二月听话,吃多了会吃坏了牙的。”之后,就立马乖了起来。
……不要坏牙,坏牙会不好看的。二月想起外门门口扫地的龅牙小王。
一下午的时间,在涟洺城东西街市转了个遍,把该买的东西买齐,整顿好行囊,已是接近天黑的时候了。
瞅了一眼天色,江俞低头对二月说:
“今晚就在涟洺城休息一晚吧。明天再出发。”
二月轻快地点了点头,不过歪了一下脑袋后,她又问了一句:
“明天出发去哪呢?”
江俞愣了一下。
……好问题。
说是下山结婴,顺便查询二月的身世。
但是你要真给江俞找一个具体的目的地,他也说不上来。
沉思片刻,他摇了摇头:“去哪里都行。”
道门寻道就讲求一个浑然天成。
不需刻意追求,结婴的缘分到了自然会找到。
“二月可有想去的地方?”
二月轻咬了下手指,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想回山上!回浣江边捉鱼~~~”
“……”
江俞默然无语,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愚笨了。
二月同自己一样也是第一次下山,哪里知道山下都有些什么地方。这个问题问的毫无意义。
对她而言,那座低矮的不语山方圆十里,已是全世界。
他伸手揉了揉二月的头发,柔声说道:
“算了,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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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洺城也有不少酒肆客栈。
最大的是东城的苍涧阁,据传背后主事是仙山上的大背景,所以阁楼也建的极为气派,宴席住宿无所不包。
以至于后来,这里也成了凡俗中的富贵达官们来仙山之趾瞻仰围观的指定住处。
达官显贵、世家子弟多了,更多的三教九流之人也都紧随而至。
如今的苍涧阁一楼堂食,已经彻底鱼龙混杂了起来。
江俞牵着二月去的时候,大堂用食已经坐的满了。
一进店,小二立马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二位用食还是住店?”
“先开间上等房,放了行囊在说用食。”说着,江俞将自己外门的令牌递了过去。
“好嘞!”见了外门令牌,小二立马神色肃穆,毕恭毕敬。
……便是祁连外门,放在凡俗眼中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毕竟是挨着仙人们住的,修士在凡俗心中不亚于神明。
江俞的外门令牌是可以一令通行的,就是如苍涧阁这样的大店,也一样仰仗仙人营生,所以遇见令牌,都是免费安排最上等的屋子。
店小二接过行囊,殷勤地去给二人置办屋子,江俞则拉着二月去往二楼一处偏僻的桌子处坐下。
“吃点什么?”
二月看了看周围人桌子上香气扑鼻的各色菜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个……还有那个!诶,那边那个人吃的看着也好香!”
她像只眼馋的小猫,双眼放光的来回在各个桌子前轻声叫喊着,也吸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江俞也没拦着她,而是又唤来了小二吩咐:“按她说的各来一份。”
很快,一桌子香喷喷的美味菜肴摆了上来。
“哇啊!”
二月兴奋地搓起了手,嘴唇边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见江俞没有阻拦,二月立马上手,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个猪蹄,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不少人偷偷投向这里的视线,看到二月的吃相之后脸色都变了。
……这是哪家的闺秀,怎的吃起东西来这般不顾及形象?
江俞倒是不在乎那些视线,而是一脸温和的笑容轻轻抿着茶,在二月吃的呛住时轻轻拍打她的背。
“慢些吃,别都粘在脸上了。”
二月咕咚咕咚和了一大口水,惬意地吐了口气。
“好吃!”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
“就是比爸爸在山上烤的野鸡差点。”
江俞无奈摇头。
不语山那种低矮的小荒山,哪来的什么野鸡。
都是江俞从外门豢养的仙禽里要来,给二月开开胃口养养身子的。
仙禽自然不能与凡俗家禽味道相提并论。随便一只放在这阁里卖,都是天文数字。
见二月吃的欢快,江俞也不打扰她,而是坐在一旁静默地喝茶。
——
——
“……西边又闹魔灾了。”
江俞喝茶的手停顿了一下。
楼下其中的一桌,两个劲装配刀剑的人正低声交头接耳着。
“最近动静也是越来越大了。”黑服男子叹气到,“据说都惊动了正道好些长老前去。”
“祁连也出了几个长老,听说甚至还上了个峰主呢。”
“怪哉!怎么魔门这些日子如此折腾?当真不怕被正道赶尽杀绝吗?”
“这个啊,我倒是听过一种传闻。”另一边的青服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魔门藏了十余年的圣女,如今已经出山,不日即可让魔尊附身降临呢!”
“而一旦魔尊降临了,那当今这没了真仙的天下,谁拦得住他?”
“啊这……?”黑服男子大吃一惊,“那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这我看倒也未必。”
青服男子侃侃而谈:“魔门说穿了,也是修士,无非功法极端,不被正道所容而已。”
“说白了,他们和这的仙人没什么区别。”他悄悄指了指山上的方向。
黑服男子吓得赶紧四处张望:“你不要命了!在仙山之趾还敢妄言仙人?”
“害,仙人们哪那么多精力管我们凡人啊。”
青服男子不屑一笑:“要我说啊,那些魔门也就和正道有仇,就算真的生灵涂炭,也是仙人们生灵涂炭,闹不到我们凡人头上。”
“毕竟我们凡俗死绝,对他们魔门也没有好处啊。”
“这话倒是……”黑服男子摸着下巴思索道,“那西边的魔灾现在闹完了吗?”
“不知道。”
青服男子一摇头:“不过我估摸着没有后续消息了,那许是已经被仙人们镇压了吧。”
“指不准啊,连那什么魔门圣女也一并被仙人们捉了去呢!”
……
江俞听到这里,脸上已经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这些年虽然在外门不问世事,但是偶尔也听外门弟子提到过,说前些日子永遇峰峰主清哲师叔带着一众弟子去西方龙树佛门去了。
打的是游历的名义,不过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两人的对话听在江俞耳朵里,倒还有几分可信度,不是信口胡诌。
“魔灾……”江俞轻声喃喃到。
关于魔门,对江俞来说也不是新鲜事了。
祁连弟子,从入门便被教导过一句:
魔门邪道,天下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不过魔门势力实在太过浅薄,如今天下正道四门分居四方,人间一片祥和太平,江俞活了这么大也没怎么见过魔门的人。
妖门的倒是见了不少。还顺带收了个前门主。
不过妖门与魔门不同,妖门大多是妖兽修化,本就与人是异族,所以妖人对立是情理之中,彼此之间倒也没什么仇怨可谈。弱肉强食而已。
但魔门不同。魔门是彻头彻尾汇聚了一群抛弃了“人”的身份、偏执追求强大的门派。
同族之间,往往仇怨更加分明。
尤其是魔门这种为了自身强大,不惜对同族刀剑相向的,就更加招人怨恨了。
正魔恩怨纷纷扰扰数不清多少年,总之就没停过。
期间正道飞升的真仙不少,魔门成就大天魔的人也不少。
但凡是留在人间的,就总是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纵观修真史,大抵是正道占优的时期为多,偶有一段时间魔门势大,也很快会被正道压回来。
像如今的时代,魔门就是被四大正道牢牢压死,翻不得身。
江俞只是有些好奇,毕竟如今正道强势,魔门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与正道碰一碰的。
这种时候闹魔灾,不是白白搭上了自己本门弟子的命吗?
江俞想不通。也懒得想。
那魔灾闹的再严重,也闹不到祁连山脚下来。
闹不到二月身边。
……就算真闹到了,也无所谓。
程老爷子说过了。有害二月之心的人,杀了便是。
江俞觉得魔门再强,也无非和掌门师尊、天狼一个层次而已。毕竟再进一步就要飞升了。
而对这个层次的强者,江俞就算打不赢,也输不了。
与境界无关。就是输不了而已。
收了思绪,回神再看身前的二月。
二月已经将桌上那么多的饭菜全部风卷残云席卷一空,此时正鼓着肚子躺在椅子上,惬意地打着饱嗝。
江俞见她嘴边一圈满是沾上的油渍,便无奈地拿出手帕轻轻替她擦拭着。
“下次吃慢点,细嚼慢咽,别吃得满嘴都是。”
“嘻嘻。”
二月笑嘻嘻地撅着鲜艳的红唇,乖巧地任由江俞擦拭着。
江俞的动作很小心,很仔细,也很轻柔。
其实他也可以选择用真气直接拂去二月嘴角的油渍。
但是在二月面前,他并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像个超脱凡俗的修士一样。
……二月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江俞也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呆在她身边。
像普通人一样洗衣种田、生火做饭、一日三餐、清晨日暮。
保她一生无恙、岁月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