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正道分四门。

祁连,桑梓,三山,龙树。

桑梓是法门,三山是武门,龙树是佛门。

祁连则是道门。求天地至理,寻大道长生。

四门分居天下四方,各守四象之一。

四大正道影响了整片大陆的无数生灵,除了中皇以朝廷的身份大体管辖天下凡人之外,四大正道也都或多或少庇护着一部分的附庸。

比如祁连山门下,便是涟洺城。

涟洺城在涟洺山门的山脚下,居于此地者大多是仰赖仙人们过生计的凡人。

或是受过祁连修士恩惠,或是与山门内有种种联系。

这里,也被称为“仙山之趾”,是最接近修士神仙们的地方。

下山之时,江俞先带着二月去了一趟外门的管事处,处理了一些交接事宜。

其实这些年,虽说结庐清修,可明面上,江俞的身份也还算是个外门管事,多多少少管一些外门弟子的杂事。

此番下山,也要把身后事安排妥当才行。

——

——

涟洺城内有一家铁匠铺。

晌午的时候,江俞穿着宽松的素白色道袍,头上带着斗笠,手边牵着二月,敲开了这家铁匠铺的门。

屋子里显得有些暗,关着窗子,生着炉火的炉子让屋内显得有些闷热。

一个赤着上半脊背,面容黝黑,苍髯白须却身躯魁梧有力的老人正聚精会神地锤炼着手头的模具。

江俞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朝着他的背影轻轻一躬身,之后便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二月也乖巧地呆在江俞身后,手指放在嘴里轻咬着。

不大一会儿,老人锤炼完了模具,抬手将其放进炉子里,然后扭头笑呵呵地说道:

“是小俞啊,又带着二月出来转啊。”

二月立马声音轻灵地轻声喊了一句:“程爷爷!”

“诶,二月真乖啊。”老人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慈爱,笑容也十分慈祥。

他擦了擦沾了炉灰的手,布满老茧的大手揉了揉凑上来的二月的头发,然后扭头问道:

“什么事啊,大中午的跑我这来?”

江俞恭敬地一躬身:“这十年来,承蒙老爷子照顾外门事宜和二月的事情。”

话音未落,程老爷子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许久,才转化为悠悠地叹息:

“你这是……要带二月下山了?”

江俞没有说话。

程老爷子拍了一下大腿:“唉,也是,年纪轻轻的小娃子,哪有窝死在山上的道理。也是该下山走走了。”

“二月这小丫头也跟了你十年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吧。”

“此次下山,若是遇得上机缘,也寻寻二月的身世吧。也算是有个交代。”

“此番下山,确有此意。”江俞点头。

程老爷子起身,往店铺深处走去,佝偻的背影留下一句飘然的话: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大致猜得到你的来意了。”

在店铺深处翻倒了一阵,老爷子端着一个黑黝黝的小木盒走了出来,放在了江俞身前。

“你寄存在我这的,现在也该还给你了。”

“此次下山,也确实该给二月带个保险,这样老头子我心里也踏实。”

二月好奇地凑在了盒子旁边,乌黑的眼珠来回在上面转着,时不时还伸出青葱白皙的手指戳一戳盒子。

“爸爸,里面装的什么呀?”她扭头朝向江俞。

江俞则是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得了许可,二月立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然后瞬间就被盒子里的东西吸得移不开视线。

“哇……好漂亮的镯子!”她低低赞叹到。

盒内放着一个精细雕琢的银镯。

是江俞收服天狼的时候,从他的宝物库里寻到的。上面雕刻着精细而昳丽的纹理,隐隐为四象图腾。

但若是放给寻常修士,怕是只会觉得这镯子是个凡品。

江俞也不知道这镯子多厉害。不过按天狼的说法,这镯子至少能保宿主在天狼那个层次的强者手下支撑一盏茶时间。

而天狼,是前妖门之主,与祁连掌门同层次的步虚巅峰的大妖,差一步就是妖仙。

此次下山,江俞也不敢说自己时时刻刻不离开二月,总归留个护身的才能放的下心。

……当然,对于二月来说,这就是个好看的镯子。

二月将镯子放在手心把玩了一阵,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像捧着心爱的玩具一样:

“爸爸,这个是送给我的吗?”女孩声音里透着期待和兴奋。

“当然。喜欢就拿去吧。”

“太好了!”

二月欢呼一声,将镯子套在手上,左瞧右瞧,越瞧心里越欢喜,最后甜甜地眯眼笑道:“谢谢程爷爷!”

“哈哈,好孩子,喜欢就拿着!”程老爷子也开怀大笑起来,“跟你程爷爷还客气什么。”

二月还是孩童心智,拿了心爱的玩具便立马迫不及待的在一旁把玩起来,而江俞则是趁这个机会和程老爷子低声交流着。

“下山之后,外门事宜我已托付给外门的师兄弟,若有什么事,还得劳烦老爷子上心才行。”

“小事。”程老爷子颔首,随后又转念一问:“此次下山,不止是为了寻二月的身世吧?”

江俞沉吟片刻,还是坦白:

“师尊下了死命令,三年内不结婴,就将我逐出师门。”

一听这话,程老爷子忍不住乐了:“嘿,许老家伙,还真有他的,说大话也不带脸红。”

“我都不相信,这么宝贝的徒弟,他舍得逐出师门?净知道瞎嚷嚷。”

提起掌门师尊,程老爷子也是满嘴的骂骂咧咧,弄得江俞也只好无奈莞尔。

骂了一阵,程老爷子又拍了拍江俞的肩膀:“小俞,不急。道门结婴本就注重机缘,强求不来,你师父也就是跟你说说气话。万不可给自己太大压力,反而会适得其反。”

“知晓了。”江俞点头。

“此番下山,我虽不担心你这孩子的本事,”程老爷子叹气一声,“不过终究是你这二十年来第一次入世,别怪老头子担心。”

“你这孩子天性善良,此前半生都一心问道,无问世间。此次入世,难免遇到人事纷乱,需要你凭本心去解决。”

“我且问你,若此次下山,有人要害二月,你该如何?”程老爷子的声音严肃了几分。

江俞低头,然后木讷地回了一句:

“打跑便是。”

“若那人怎么打都不跑,执意要害二月,又该如何?”

这次江俞不说话了。

程老爷子冷哼一声:“遇到这种事情,还有什么考虑的?”

“要害二月,杀了便是。”

“去他娘的悲天悯人,人不犯我我才不犯人,人若犯我,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江俞默然无语。

“你可别嫌老头子说话重。这人心最是难以捉摸,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心软,不过山下众生百态,当你遍览众生,自然能明白。”

“这世间,该杀之人,多了去了。”

江俞想了想,刚想开口,又被堵了回来:

“就算你这孩子不知如何分辨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那老头子给你定个底线。”

“有害二月之心之人,都该杀!”说这番话时,程老爷子眼里闪过一抹戾气。

说完,他还瞧了瞧江俞背后的那柄桃木剑。

“老头子知道,你有这桃木剑就输不了。”

“但你这剑,终究不是杀人剑啊。”

程老爷子转身又钻进店铺深处,这次他翻找的时间长了几分,好久之后才一身灰尘的走了出来。

手里捧着个剑匣。

“凑合着用。”程老爷子掸了掸匣子上的灰,喃喃道,“老伙计就算数十年没出过山,也是一等好把式,只要你剑法没落下,以你的本事砍两三个元婴也不成问题。”

“桃木剑是无敌,但这杀人剑,更是离不得身。”

程老爷子眼里闪过一抹追忆:“下山后,你就明白了。”

江俞接过,轻轻打开了剑匣。

里面是一柄细长而又隐约透着锋芒的暗红色长剑。

仅仅是看了一眼,江俞便皱起了眉头,脸上闪过不喜的神情。

“……好重的戾气。”他轻轻蹙眉说道。

“不喜欢上面的气味就对了。”程老爷子满面肃容,“这剑和你的桃木剑正好相反,是纯粹的杀人之剑。”

“出剑,只杀人。光是伤人都不够停的。”

“既然不喜欢它,就只用它来杀不喜欢的人。”

江俞望着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将它收进背后的剑鞘和桃木剑放在了一起:“我明白了。”

“多谢老爷子了。”

“小事。”程老爷子摆了摆手。

“记得早些回来,带二月回来看我就行。别让老头子等太久。”

……老头子可不一定等得了那么久了。

这句话没说。但是江俞和程老爷子都了然于心。

“我会尽快带二月回来看你的。”江俞轻轻拱手。

程老爷子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把玩着手镯的二月身上,脸上也再次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笑意。

二月就像精灵一样灵动而活泼,出尘的容貌却带着一股孩童般的稚气,看着让人煞是欢喜。

每当看见二月,程老爷子都有种心头的宽慰和和蔼。

这一次,他看了很久。

久到侧身看上去,都显得更加苍老佝偻了几分。

“怎么样呀二月?镯子还喜欢吗?”

“喜欢!我好喜欢这个镯子呀!”

“哈哈,喜欢了好,喜欢了好呀!喜欢了,改天爷爷再给你雕两个成对的,留着当我们家二月的嫁妆那!”

二月银铃般的笑声和程老爷子爽朗开怀的大笑在逼仄的铁匠铺里回荡着,江俞也是笑而不语地立在一旁,看着两人这一幅天伦图景。

父母在,不远游。程老爷子虽算不上父母,也是亲如掌门师尊一样的长辈了。

……早点结完婴,带二月回来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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