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州的三年间,苏长信荼毒了数百个孩子,“生意”都已经做到了沧州隔壁的黄州。

张五九,这个曾经在沧州的街头流浪的孤儿,便是被他的手下砍掉了腿,然后成了残疾乞丐的一员。

苏长信每隔几天,便要把孩子们集中起来“讲话”。

他对孩子们说,你们本来也就是在街上讨饭,我只不过是砍掉你们那没用的四肢、或是灼瞎你们的眼睛,让你们的讨饭更有效率——这提升效率的事情,可不要恨我,反正你们这些乞儿也用不上这些器官。

……

……

白天乞儿们在街上要饭,苏长信就在街旁的高档茶楼里喝一天的茶。

这时候,他的身份是儒生。

一开始他只是一边津津有味地阅读着市面上刚刚热销的长编小说,一边时不时地从栏杆边望向楼下,“监督”着乞儿们的“工作”。

后来他却不知怎么的,爱和茶楼里的其他常客们攀谈。

茶楼里的人不知道苏长信做那样阴暗的生意,只觉得他是个怪人——老是强调自己是“三味书塾”出身。

强调了半天,却没几分才学。

无论茶楼里的豪门雅客们在讨论什么话题,苏长信都要插几句话,自以为是个人物。

他确实什么都懂一点,但仅限于一点……

就用这“木桶里的一点水”尴尬地晃荡一番,假作高谈阔论。

然后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众人。期待的自然是大家对他羡慕和仰视的眼神。

然而,经常在那种高档茶楼里喝茶的,都是本地豪门大户的公子小姐,或者……至少也是大户公子们的伴读,或是公子们府上的座上宾。

那样的富贵名流,见过的读书人多了去了,哪会特别给他这个“三味书塾”的书生特别待遇?

有时候大家不理他,他只能尴尬地在那里手舞足蹈。

而有的时候,名流公子们实在被他搞得烦了,便让身边的伴读书童去吹捧他几句,赶紧把他弄走。

当他做得实在过分、发表了一些实在令人忍不住笑的奇妙言论的时候……

沧州的各路名流公子们也一点都不会给他面子。

直接出言训斥他那些可笑的论述,令他颜面扫地。

有一次苏长信说,“这中举嘛,简单。我在三味书塾的时候,有个平常也不怎么念书的朋友,后来发奋了几个月,可一下子就考中了举人呢。”

沧州著名的花鸟绘画大师,李家的二公子便出言嘲讽他:“那你呢?你中了举人么?你要是中了,还会在这儿陪我们说这些不阴不阳的废话?你要是科举功成名就,当了大官,还用在这儿天天喝茶?不就是自己不行,只能拿别人的成功来粉饰自己的无能么……你和那中举的家伙唯一的共同点,大概也就只有都读过三味书塾了。”

于是茶馆里众人便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气氛充满欢乐。

“我可是三味书塾……”每到这种时候,苏长信这个无用之人便只能重复这无力的发言,然后被众人的笑声给盖过去。

“你什么书塾与我们何干?”沧州豪门苏家的六公子此言一出,就显得比李二公子还要直白了,“你是三味书塾出身,你就必须高人一等了?照这么说,我喜欢你妈的姿色,难道我就成了你爹?”

然后众人又是一顿大笑。

被笑了几次之后,苏长信越来越恼火,有一次竟然顾不上身份,开始骂起李二公子来了。

“你算什么!不就是凭着家里家大业大,钱粮多、家丁多,怎么混日子都能混么!我要是有你这么多钱……”

这话一说,李二公子只是皱了皱眉头,旁边的苏家六公子却是不乐意了。

“我和李二公子也认识许多年了。”

苏家六少爷缓缓说道,“李二公子是家大业大没错,可他显摆过吗?

咱们这一圈人,彼此都认识,知根知底,不需要往别人处显摆,更不用往那些其他人等那儿显摆,等着别人来吹捧。

你要是有几分才学,我苏老六倒是能容你这桀骜的性子,让你来当个门客也说不定。可你就这模样,跟我们显摆啥呢?

在三味书塾读了几本破书,便以为别人都要捧你了不成?

明天我就请三味书塾那位告老还乡的老教习来跟我们一块儿喝茶,问问他记不记得你这个学生。”

他说这话还真不是瞎吹。有钱能使磨推鬼,作为沧州巨富之一的苏家,就算是三味书塾的那些清高的老教习,想让子孙们的生活过得滋润点,也得给苏家少爷这个面子,来陪着喝喝茶。

“乞丐头子”苏长信一听这话,顿时怂了。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收拾了茶桌上的东西,直接离开茶馆。

就在离开茶馆的时候,他还听到了后边苏家那位六少爷讥讽的声音:“切,就这?真是无趣。”

“六少爷,您可太急了,这就把我们的乐子给赶跑了啊。”苏家的一位门客打趣地说道。

“我是不想再看到他,这种鸟人也配姓苏?”苏六少爷说,“到时候可别来攀附我沧州苏家的门户!哈哈哈……”

……

……

当时这群乞儿之中,谁也不知道苏长信这个“乞丐头”的具体名字是什么,大家都管他叫“无常”。

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喜怒无常的人,比黑白无常还要无常。

一旦到了晚上,他便是所有乞儿们心中的最令人恐惧的炼狱之魔。

谁也不知道他白天在外边、跟那些名流人士在一起的时候受了怎么样的气……

总之,一旦到了和乞儿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便狂怒地发泄着一整天里所有一切的不满。

但凡有一点点惹他不高兴了的乞儿……都免不了一顿折磨。

就算没有人做出任何错事,他也要鸡蛋里挑骨头,随便找个理由来弄人。

他折磨人的方式,并不是鞭打或者棒击……而是乞儿们最为恐惧的,水刑。

把人头朝下、断腿绑在绳子上,倒吊着扔进水里。

反反复复地让人在窒息的边缘徘徊。

每一次看着乞儿苦苦求饶的模样,他都似乎乐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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