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最平常的副作用就是手脚发凉，精神疲乏。经常熬夜晚睡的埃里克，通常在钻入被窝时都是身体冰凉的。经常倒头一睡醒来，腿脚还是凉的难受。

所以埃里克一直在腰间别着酒壶，睡前一大口酒精下肚，待身体稍微感觉回暖后才倒头大睡。

这也正是埃里克偏爱旅行商人卖给他的土豆烈酒『伏地甘』，而不喜欢伯根本地特酿的原因。

烈酒入喉，催眠麻醉效果立竿见影，而清甜可口的麦芽啤酒，哪怕畅饮千杯（夸张），尿意也比醉意先到心头。

啤酒，是最适合在庆祝的场合，与兴高采烈的友人、欢欣鼓舞的战士共饮的饮料。

但北方人统治下的伯根，就算没有主教颁布的禁酒令，也不会有啤酒的“容身之处”。

伊森一直谆谆教导埃里克不要饮酒宿醉，为此还给了埃里克一枚橡胶制成的热水袋。

『睡觉的时候感觉身体发凉，就往里头加些石灰和水，抱着取暖吧』

尽管伊森做到这份上，可疲乏时刻的埃里克哪里会顾得这么多！通常倒头便睡去了。直到梦里才会贪婪的抱紧伊森偷偷塞进被窝的热水袋。直到第二天暖洋洋的醒来才察觉到伊森睡的比自己还晚。

所以，埃里克昨晚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倒头睡下后不久，照例贪婪的抱紧身边伊森送进来的“热水袋”，尽全力这枚热水袋温暖自己的冰凉身躯的每寸肌肤。

早晨，暖洋洋的埃里克一睁眼，就发现这个抱了整晚（其实是小半晚）的“热水袋”是他的妹妹梅丽。

“哇呀！！！！！！”

埃里克一睁眼就见梅丽的睡容和自己近在咫尺，接着又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双腿紧贴着梅丽的姿势，不由大吃一惊！瞬间汗毛耸立，冷汗直冒。

咕咚一声，埃里克扯着被子滚下床铺。这是他有生以来感到最有寒意的一个早晨！

被子被这么一扯，梅丽身上的长袖睡衣也阻挡不了深秋的寒意，立刻也醒了过来。

“唔……埃里克哥哥，你干什么嘛。”她充满起床气的发出抱怨。“为什么把被子扒了。”

“梅丽！！！！！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埃里克大惊失色的从床下爬起，指着梅丽语无伦次的说。

他记得清清楚楚，梅丽应该睡在自己的房间，而自己睡在走廊侧边的一间客房。

“哦，对了，昨晚我听得走廊一阵脚步声。埃里克哥哥和伊森大夫还没睡，于是我就爬出去看看你们俩……然后……你又没关门。”梅丽随口说起回忆。“我一摸埃里克哥哥你的手，冰冰凉的，你们出生入死从神殿把我救出来，还把自己的床给我睡……就算我是个没什么用的病人，帮你暖床总是能做到的。”

“…………”

埃里克尴尬的看了表情毫无所谓的梅丽好一会儿，决定不责备好意帮自己温暖身体的妹妹。

“谢谢你，梅丽。”埃里克说。“不过……下次……唔……”

梅丽一笑：“没有下次了啦，这次就当报答埃里克兄长救我时的勇气了~~~”

埃里克叹了口气，站起来，把被子重新给梅丽盖上，然后开始穿戴昨晚随意乱脱的装束。

梅丽仿佛捉弄他成功，笑嘻嘻的看着埃里克整装的背影，也不说话。反倒让埃里克更加紧张，几次扣错了扣子的位置。

突然，他身后的妹妹换上了异常捉弄的语调，道：“不过呀，我真是没想到埃里克兄长的生活如此的丰富随意，在你的床上床下，垫毯内外，光是姑娘的头发就有四种颜色~~~”

“啊！！！咳咳咳咳咳——！！！”

“呵呵呵呵呵~~~”

埃里克呛住大咳，梅丽在他身后发出银铃般的少女轻笑。

“那……那是我、我为了迷惑北方侵略者，让他们认为我是纵情酒色的花花公子，对教廷没有任何威胁。才做出来的伪装！”埃里克辩解起来。“还有，有……也有一些姑娘是义军掩人耳目的联络人，我……我只是和她们传递重要的秘密讯息而已！”

梅丽捂着嘴，一点不信任的笑看着埃里克：“在床上传递秘密讯息吗？难怪教皇都察觉不到呢~~~”

这小恶魔！埃里克想。自己的妹妹又回到病倒之前喜欢捉弄人的恶劣性格了！还是说她喜欢捉弄人的天性重新觉醒了呢？

埃里克信奉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和朋友之间你情我愿的情不自禁，他是来者不拒的，只不过以他的身份和性格，来者稍多了些而已。

“唉，好了好了，不捉弄你了。埃里克兄长，故事里的英雄都是多情多义，有血有肉的。”梅丽说。“加油，一定要赢啊，这样我的哥哥就是英雄，而不是花花公子了。”

埃里克一愣，接着宛如受到巨大鼓舞，迅速穿戴整齐自己的戎装，转身面对床上的妹妹，突然好像拥有了无限的信心和勇气，握起一只拳头放在胸前，微笑着对梅丽说到：“我会的。”

你所期望的一切，我都会的。

梅丽欣慰的看着埃里克，似乎在用眼神继续鼓励着他。

埃里克于是对妹妹点点头，准备离开了。

“对了，埃里克兄长。”

埃里克准备出门时，梅丽小声说。

“诶？”

“格莱德大哥，是不是也和埃里克你一般风流啊？”

“啊……？”

他回过头，见梅丽在被窝里红着脸，目光不敢直视自己，她双手窝在一起，手指正不断心烦意乱的互相缠绕。

“格莱德大哥，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梅丽表情忐忑的又问了一次。“他那么优秀，一定和埃里克一样——”

“没有。”埃里克简短的回答。

“真的吗？！”

“真的，我可以保证。”

如果格莱德不仅在战斗方面远胜自己，同时外出旅行的这些年还能和自己一样有声色犬马的日落生活，那他真要嫉火冲天了！

埃里克的证明方式很简单：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才，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

【已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设，格莱德战斗力是自己的五倍；自己认识交流过的美貌姑娘是格莱德的五十倍】

【可证明——】

“【格莱德一定还没有女朋友。】”埃里克斩钉截铁的回答梅丽。

梅丽得到答复，好像内心一下安稳了不少，很快她重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埃里克用冷水拂过面庞，简略的吃过早餐，便在宅邸后院吹响了集结号角。

今天，他和格莱德将分别统领外城和内城的家族精锐，彻底粉碎北方人夺回伯根的企图。

＊＊＊

第一缕阳光洒在狮鹫城堡庭院中间的吊床上时，格莱德就矫健的一个翻身，清醒了过来。

昨晚睡得太安逸了，旅行期间，经常有蚊虫野兽打搅他的休息，不过昨日他在庭院吊床上一趟，没有士兵敢于上前打搅他。

毕竟，格里芬家的士兵认识埃里克，可不怎么认识这个埃里克指派来统领他们的格莱德兄长。

格莱德不慌不忙的到炊事营的帐房前领了一份早餐，来往的士兵过了好久才有一人偶然认出他，在所有人对自己立正敬礼之前，格莱德笑着制止了这些不必要的礼节。

吃过早餐，他百无聊赖来到城头。顺便还扛着一副装上了骑士盔甲的半身稻草靶人。

＊＊＊

值守在哨楼的上尉见格莱德还带着把铁剑和轻弩，心想莫非这名埃里克指派的新长官是要在城头热身吗？

过了不久，城外各大路口烽烟涌动。

“格莱德长官！外城现在烽烟四起，我们——”不久，上尉火急火燎对他说。

“什么四起，明明是五处烽烟。”格莱德笑着用手里把玩着的器械一一指向燃起的烽火，接着又继续低头调试。

上尉看了眼，格莱德一点都不紧张，正摆弄着手里的一把弩箭。

“格莱德长官，烽烟起代表敌军来袭！是否该立刻擂鼓传兵，支援前线？”

格莱德有条不紊把箭矢装上，又拉起弩箭上的牛筋，边对准几十步开外的盔甲瞄准，边不在意的答上尉道：“你急什么？战鼓嫌多不嫌少，敲一次就够，还不是时候。”

“那我们何时驰援前线？”

格莱德不说话，他似乎在瞄准远方城墙上的标靶。

“还是说……死守内城高墙？”

嗖。

格莱德弩箭出手，上尉的目光不由转向远方，箭矢呼啸而过，不偏不倚正中标靶胸口甲胄最坚固的部分。

哐当——！弩箭箭头撞在雪亮的甲胄上，瞬间微微弯曲，然后在空中旋转着弹开。

上尉有些惊讶，不由说：“北方人的胸甲坚——”

嗖！

不等他重新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官，格莱德手里的弩箭竟再次发射。

哐当——！

又是不偏不倚，正中刚刚一枚箭矢留下的凹槽，然而还是被弹开了。

格莱德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留下，在上尉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五指扯起弩箭上的牛筋，迅速重新拉伸。刚才一箭射出手后不到两秒便重新上弦完毕。

“嗨，着~！”格莱德游刃有余的举起弩箭，随手又是一发。

上尉来不及感叹格莱德单手随意一扯就搞定了普通士兵要手脚并用十几秒才能完成的上弦，就听得远处的骑士盔甲发出清脆的金属迸裂声。

格莱德几秒内连续射出三支弩箭，全数击在盔甲上同一个位置，前两发被坚固的盔甲弹开，但到第三发时，钢铁终于不堪重负，整件盔甲从中间裂开两瓣，在稻草人身体上停留几秒，沉重坠地。

“要三箭才能破甲……这样不行啊。”格莱德看着崩落的盔甲，很不满意的摇起头。

上尉人都呆了：不说别人，就算是他自己，弩箭上弦、瞄准、射击，一套下来动作至少十几秒。

按格莱德刚才的速度，自己射两发弩箭的时间格莱德怕是已十多发出手了，更别提他三发都精确命中在同一位置。

这人还摇着头说不行，他都不行的话，谁又能行呢？

“希望埃里克真的懂我说的‘大一点’的武器的意思……”格莱德似乎很苦恼，放下弩箭，一屁股坐在城头，无动于衷的眺望远方烽火。

“格莱德长官……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上尉心急如焚的说。

平日里都是埃里克在训练他们。虽然这埃里克的兄长看起来似乎万夫不敌之勇，可他对战事指挥好像一点也不上心！怎么看这么像恃勇无谋之辈。

如果外城失守，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扭转不了困守孤城的窘境，这点是上尉都想得明白的。

可上尉分明觉得格莱德不明白，于是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苦口婆心的劝起格莱德。

“长官，埃里克让你掌握狮鹫令牌和家族勇士，是希望你带领这支格里芬家最强的战力力挽狂澜！为何你大敌当前无动于衷？”

“嗳呀，我知道，我知道。”

可格莱德只是对他爱搭不理，笑而不语。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格莱德和上尉同时望见，正北方向的塔楼上飘起了长长的一条红色。

格莱德一跃而起，迅速跑向城头战鼓，甚至鼓手还没反应过来格莱德就夺过他的木杖，雨点般的锤击起牛皮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时间鼓声震天，响彻城头。

另外两名鼓手见状，赶紧跟随统帅的动作，擂起战鼓的另一边。

城墙之内，刚才还队形松散，交头接耳的士兵立刻振奋精神，肃静列队。昨日格莱德要求所有士兵驻扎在城内的士兵自觉上交魔幻牌，熄灯早睡。

格里芬家的亲兵都是埃里克几年来亲自挑选，对雷斯亚侵略者的统治极端不满者，士兵们知道决战即将来临，所以即使是最爱胡闹的人昨天也早早开始养精蓄锐。

现在正值早间，后厨准备的早餐是在教区征收来的鸡蛋、奶酪、蛋糕，配以普通的清水。这是格莱德的决定：他知道太过丰盛的食物会使人餐后懈怠，大战之前士兵需要摄入的不是大鱼大肉，而是量少质佳的早餐。

格莱德擂着鼓，不时注意城下士兵的表情状态，他见所有士兵如自己预料精神饱满，蓄势待发。

见自己的长官如此有力的把战鼓敲得震天响，联想到格莱德昨天喝退闹事者的威严，士兵们就算和格莱德不太熟，也不由信心振奋——在士兵心中，这位埃里克的兄长无疑名狠角色，一会的战斗有他带领，士兵心中胜算又多了几分。

鼓声持续了一阵，直到所有人都迅速列好行伍，格莱德停下手中动作，面向城下的战士们。

“兄弟们！！！”格莱德在城头面向士兵和太阳大喊出声。“你们的忠诚献给谁？”

“格里芬家族！！！”

“战士们！！！你们的武器渴望什么？”

“敌人的鲜血！！！”

“同胞们！！！我们将要夺取的是什么？”

“胜利——！！！！！！”士兵异口同声回答。

“胜利——！！！！！！！！！！！”格莱德振臂高呼。

随着格莱德的领头，所有士兵整齐的不断高举手中武器，齐声高呼胜利。

很好，士气正旺，格莱德想。

“战士们，随我增援前线，保家卫国！今日伯根人民必将胜利！”

格莱德乘势下令。

说着，他握住城头缆绳，矫健的由空中滑向城门正中，背后的红色狮鹫旗披风迎风飘扬，好不威风。与此同时工兵动城门绞盘，随着格莱德沉稳落地，城门随之打开。

士兵见状愈发欢呼。

“喔！！！”

格莱德手中钢剑朝城外一挥：“让我们来猎杀侵入家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