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西城会大本营只为她一人洞开,整整两排后天实力、五大三粗的武者打手整整齐齐地排在道路两侧闭目行礼,而实力稍逊、地位稍低的执事等,甚至连站着行礼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紧张地跪坐在道路两旁,动都不敢动一下,仿佛季茗儿是哪国来的公主。
“哟!这不是高人身边的红人嘛,今天又来取药材啊?”刘天贵听说季茗儿到了以后,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一名身高八尺多的壮汉对着季茗儿点头哈腰,搞得后者很不自在。
“刘叔,不用这么夸张的,告诉我药材放在哪儿就成,我自己去取。”季茗儿有些尴尬地玩着头发,笑容也十分僵硬。
“胡闹!”
刘天贵嗓子突然一大,瞬间就让季茗儿紧张了起来,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刘天贵。但等半响之后,刘天贵突然满脸堆笑,无比和颜悦色地恭敬道:“辈分错啦!高人身边的红人怎么能叫我这种小辈叔呢?季姐姐叫我小刘就好,不打紧!”
堂堂后天二段的强大武者,潜玉城最大帮会的一把手刘天贵,在季茗儿面前也是一点儿脾气都不敢有,要说多谦卑就有多谦卑,认起姐姐来也是豪爽无比。
而究其原因,就是由于金罗平日里神出鬼没(从不出门),事无大小通通丢给季茗儿处理,所以才使得后者成为了刘天贵尝试联络金罗的唯一通道。
拍马屁无非就是这么个事情,若是不能直接拍到马屁股上,那就先拍马大腿马蹄子,总之就是要在马不会嫌烦往你脸上来一下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往马的屁股上靠拢。
现在金罗是屁股但刘天贵拍不到,那他就只能把力道都用在季茗儿这条马尾巴上了。搞不定董事长,难道还搞不定董事长的小司机么?
“那、刘叔……啊不,小刘,大人让我来取今天份的药材回去……咦咦咦!?你们想要做什么啊?!”季茗儿突然一惊,因为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好几名彪形大汉已经从四周向她围拢了过来,然后……
“拿下背篓!摆好椅子!泡上香茶!按摩伺候!”
随着刘天贵一声令下,那几名彪形大汉立刻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有的将手搭在季茗儿的肩头帮她按摩,有的冲去厨房倒来茶水,有的抱起背篓向药材仓库跑去……着实把季茗儿给吓得不轻。
“诶呦喂季姐姐,苦活累活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就好了,你奶……背那么重的背篓肩膀想必十分酸胀吧,我让小的们给你揉揉开。”刘天贵差点就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得亏在最后关头刹住了。
“真、真的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为姐姐服务怎么能是麻烦呢?”
......
“咕~好舒服~”
被这样伺候了一会儿以后,季茗儿稍稍发出了感到舒服的呻.吟,感觉已经彻底沦陷了。
“舒服就好、舒服就好,就希望姐姐舒服了以后,回去高人那儿之后可以为我西城会稍稍美言几句……”
而季茗儿这人也是迟钝得让人觉得可爱,她完全没有把刘天贵的话给听进去,只管从喉咙底部发出阵阵“嗯嗯”的声音,搞得刘天贵还以为季茗儿这是答应了。于是后面一刻钟的时间,他全在天花乱坠地感谢季茗儿的大度。
挥手别过西城会的一众纹身壮汉以后,季茗儿感觉自己浑身舒爽,便背着一大背篓珍稀药材直接向集市走去,为了避免麻烦,她将背篓开口处用灰布盖上,以免被某些不长眼的家伙惦记。路上,她从胸前的缝隙中取出几根小木签,开始努力地认起上边的字来。找到对应的竹签以后,便“咔嚓”一声折断了它。
木签上所写是金罗今日交代的任务,包括取药材、炼药、买菜、打扫、洗衣、做饭等等工作。季茗儿每做完一项,就会把相应的木签给折断,这样一来,季茗儿就算在杂事比较多的场合下也不会漏掉工作。
这几个月以来,金罗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帮季茗儿干了点力所能及的简单活。在理解到季茗儿独自就能把这些杂事通通处理妥当后,金罗便干脆彻底撒手不干了。他花了三个下午的时间教季茗儿写字,确保季茗儿能够将基本的字认出来以后,金罗每天必做的工作就只剩下了清晨写木签、傍晚检查木签的折断情况……以及摸鱼。
进入集市,季茗儿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摊位及丰富食材,开始为今天的饭菜发愁。
“大人不喜辛辣,不喝小米粥,不新鲜的食材绝不入口,每日还要变着花样换口味……这一来二去,可做的东西就剩下不多了呀。”
季茗儿边在心里估量着,边在集市里漫无目的地乱逛。
“季丫头!今儿有顶新鲜的河获,不来一条?”一名带着头巾、皮肤稍显黝黑的小贩拎着几条正在扑腾的草鱼,向路过的季茗儿吆喝道。
“今天就算了阿土哥,距离上回做清烧草鱼才过去半月,我家大人的腻歪劲还没过去呢。”季茗儿略显抱歉地说道。
那唤作阿土的小贩没什么特别的,每日就是钓鱼卖鱼为生,不过由于季茗儿常常来他家光顾,所以两人还算是认识。
听季茗儿这么说以后,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怎么地,阿土便口无遮拦地抱怨道:“唉,你家大人那嘴巴也贼叼了,一般人家就算顿顿吃鱼也不会腻啊,平时哪里吃得起哦。”
“抱歉啰阿土哥,我再去杨妈那里看看青菜。”季茗儿朝卖鱼小贩招了招手,往另一个菜摊走去了。
一处贩卖新鲜蔬菜的菜摊,年过五旬的杨妈有着土黄色的皮肤,脸也很瘦,一看就是有些营养不良的贫苦人家。季茗儿过去时,在用麦秆织成的简陋席子周围,一群人正在兴高采烈地和杨妈聊着什么。
“我跟你说啊杨妈,那天真是……诶呦!这不是咱们的女侠季丫头吗?”
看起来有些滑头滑脑的中年老男人本来聊得火热,但在看见季茗儿过来了以后,他立刻露出了开朗又不拘谨的笑容。
“啊,李三王二刘九曹七,你们在和杨妈聊天儿呢?”季茗儿很自然地就融入了他们的话题,显然他与这些人也都认识。
“可不是嘛!而且我们聊的,就是上回季女侠打跑西城会混混的事情啊!”看起来十分憨厚的王二接茬道。
“那次……诶呀,是月前的事情吧?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只是想把纠缠杨妈的混混拉走,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人家扔出去了……”季茗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左臂臂背。
王二说的那件事季茗儿自己也知道,前几日有一个西城会的新混混来集市收保护费,看杨妈无依无靠就对她动了粗,正好被季茗儿撞见,因为不认识季茗儿所以举动嚣张了点,却反被季茗儿一下丢出了两丈远,当场晕厥,不省人事。
有趣的是,原本只是区区炼气六段修为的混混被抬回西城会之后,这件事便传进了刘天贵的耳朵里,结果那刘天贵非但不敢来找季茗儿的麻烦,甚至还故意说高了混混的修为。
“听听听听!这就是侠女的作风!有本事还这么低调,比那些空有臭屁架子的官差牛多了!”一行人全然不吝啬对季茗儿的赞美之词,在他们看来,像季茗儿这种长得清秀可爱还接地气的女娃本来就很少见,再加上她之前的义举已经在老百姓里传开了,所以一般的市井百姓都对她很有好感,若不是坊间传说在季茗儿背后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神秘仙人,恐怕现在来找季茗儿提亲的人家都会不知几何。
季茗儿所不知晓的是,那日她能将西城会的混混扔飞并非是一个巧合,在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数个月内,她的修为已经润物无声地迈入了“离凡”阶段,炼气境的凡人应该没几个能是她的对手。
那边夸着,季茗儿自己则是一笑了之,她俯下身,从麦秆席上的蔬菜堆里挑出了几颗沾有露水的新鲜青菜,然后摸出了几文铜钱,递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微笑着的杨妈。
怎料杨妈挥了挥手,表示不收季茗儿的铜钱。
“杨妈,青菜涨价了吗?我记得以前三颗小青菜都是六文的啊。”季茗儿看上去略有些委屈,因为如果她在外面吃了亏(尤其是在钱上),回去以后都总免不了会挨金罗一顿臭骂。
“傻丫头,我不收你钱。就三颗青菜,不打紧。”杨妈和蔼地说道。
“这、这使不得啊杨妈!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每天就只卖这么多便宜菜,还白送我三颗……这真的不合适!”
季茗儿赶忙把铜钱往杨妈手里塞。
“嗳,季丫头你是个好孩子,但别太担心杨妈,杨妈这么一大把年纪,本来日子就不多了,现在只求多积德,能够帮上别人一点是一点,三颗菜,拿回去伺候好你家的那位大人,别让他有机会冲你撒气!”杨妈语重心长地向季茗儿嘱咐道。
季茗儿感到眼眶里有些湿润,但她还是强压住心头涌起的悲伤,点了点头,对杨妈说到:“杨妈你放心,我家那位大人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人很好,从来不打我不用力骂我,偶尔会稍微欺负我一下也都只是玩闹。”
杨妈听完,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看来丫头你遇上了一位有真本事的好贵人啊,这是你积德,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
“好的杨妈,我知道了。”
季茗儿用力地点了点头。
道别之前,杨妈最后向季茗儿招呼道:
“省下来的铜钱就拿去买两根糖葫芦吧,我知道现在的娃子都喜欢吃那个。”
“嗯,谢谢杨妈。”
……
季茗儿买完一天要吃的菜,背着背篓回到金罗那隐秘的宅邸中时,已是日上三竿。
推开照例是没上锁的院门,首先映入季茗儿眼帘的就是那个每天中午都会躺在同一个地方晒太阳的懒散男人。
会在盛夏时节的中午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奇葩这世上应当不会太多,而金罗毫无疑问就是其中的一员,此时他正躺在由枝干缠成的天然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漫画,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看见这一幕,季茗儿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己家这位大人实在是太懒了,自己可不能像他这样懒。
将背篓放在厨房里之后,季茗儿从里面拿出还没来得及拆糖袋的两根冰糖葫芦,看了眼,然后用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可爱的小嘴唇。
“上班时间偷吃零食,没收了。”
就在季茗儿以为自己能够偷吃两根糖葫芦的时候,金罗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极近的地方响了起来。季茗儿浑身一个哆嗦,却也只得眼泪汪汪地循声看去。
果不其然,此时金罗正站在自己身后,眼神冷冰冰的,他毫不留情地伸出一只手掌朝上摇了摇,就像是打算没收学生小说书的高中班主任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