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有男有女,应该是宗内一些公子哥的仆从,理论上地位比夏玥低多了,却敢在夏玥面前这么嚣张。背后没人指使,随便捡个猫儿都不信。
不管背后指使的那人是谁。
白浪现在,都很想送他去见他的祖宗。
吗的。
让一个闷葫芦开口我容易么?
皱眉思索间,几个小毛孩已经叽叽喳喳涌进内室,肆意抢拿搬要,把屋里但凡有点用的东西都揣走,连只肥硕的老鼠都不放过。
带头那个稍高些的小子,还特地跑到正院,一脚踹翻地上的石桌,桌上的笔记哗哗散落满地。他指着夏玥,颐指气使:
“穷鬼!我家大人的衣服,洗干净了吗?”
夏玥不说话,垂头抿唇。
“真是又懒又笨!又拉后腿!钱也交不上!连衣服都洗不干净!你到底有什么用?”
夏玥捏着衣角,瞳渐渐湿润。
“记住!下周来前,必须洗好我家大人的衣服!准备好等值四十两银子的钱或物!不然就把你卖进窑子……算了,窑子不收,还是卖进矿吧!”
倾吐完一身戾气的领头小羊情绪大爽,五脏六腑犹如饱含灵气的甘霖淋头浇下,做杂仆积累的怨气都挥洒而空了。果然弱者的快乐就是欺负更弱者。他得意洋洋转身,带着其他小毛孩准备归巢。
但刚踏出一步,只听“嘭”地,原本倒地的门板突然飞回去,把出口堵住。
“先站着……”
白浪懒洋洋开口。
小毛孩惊讶回头,看向白浪,有些惊讶,但并不害怕。他直接问:“你是谁?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么?”
“不急。”白浪饶有兴致,“你先跟我说说,身为道馆学子,怎么住道馆的小院,还有收租的说法?”
眼看这白衣年轻人温和的态度,孩童信心大盛,尤其想到这人竟在讲理,孩童的安心更是升级成不屑一顾。跟在主人边,耳渲目染,他坚信有实力的人是根本用不着讲理的。因此但凡讲理的人,都是废物。
他居高临下,傲慢道:“主人是这里的仙苗,道馆的名声、地位,都是主人这类尊贵的人维持的。她住在这里,也是受主人的荫蔽,自然要交租。”
白浪惊讶:“这么厉害的?你主人谁啊?”
提起主人名字,他更得意,就像那些荣光都是他讨来似的,“我家主人鼎鼎大名,说出来怕吓死你,他乃是天青道馆第一仙苗,高达四道境界的修真天才——陈一鸠。你又算什么东西?”
听见那名字,白浪一乐,“诶,熟人啊。”他笑呵呵地,“小子,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人。敞姓白,叫白浪,你家主人昨天应该骂过我,骂可狠对不对?”
孩童怔住,惊慌失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白浪见此,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那陈一鸠输后表现得肯定绝不平静。毕竟从他对薛灵素作风来看,是个占有欲强蛮横且小气的家伙。
不过孩童似乎仍不愿输了气势,颤声讲:“就算、就算你是玉皇大帝,你也得讲道理。道馆能有穷鬼一碗饭,也是主人挣的……”
“你说得对。”白浪扔过去一袋钱币,大方道:“我帮她交。”
孩童见此又愣。怎也想不通,这贼人为何忽这么听话。想起主人说他“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迟疑几秒,还是忍不住内心贪欲,蹑手蹑脚捡起钱币。
转身,慌不择路。
“别动。”
白浪忽然闪到他跟前。
“干、干嘛?”
孩童心惊肉跳。
白浪掏出一把西瓜刀,
“打劫。把身上钱、东西、衣服、宝贝、吃的,都给我交出来,不然抓起来全卖窑子……啊不,卖矿……啊不,还是窑子。”说完,温和一笑,“我一个姓水的朋友说,窑子比较适合青少年身心健康发展。”
“不!不要!”孩童吓得亡魂大冒,“你、你怎么能违反这里道馆规矩?”
白浪鄙视:“我是天青道馆的,守什么本地规矩。”
“你、你这是犯罪!”
“我师父说了,犯罪不被抓就是无罪。”
“我!我会告诉道馆主、告诉宗内长老!你、你不能这样!我是主人的书童、卖我主人会跟你不死不休!”
白浪恍然,“你说的有道理。”
孩童深深松了口气。
气没松透,就听白浪沉吟:
“……果然还是灭口比较好。”
孩童傻了。
这是何等的世间险恶。
他彻底崩溃,裤子转瞬湿了一大片,一股相当不好闻的味道弥散。
白浪见吓唬够了,便摆摆手,道:“走吧。把该留的东西留下。以后我会经常在此,别再来打扰我,否则后果自负。”
几个孩童连忙点头。仓皇地逃掉,三步并作两步。
教训完,白浪转过身,看着偷偷探脑袋的夏玥,脏兮兮的小脸儿战战兢兢地,有些好笑。
“小师父,你怎么这么好欺负?”他无奈。
夏玥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白浪叹气,“你总这样,别人便越发要骑着你,其实你根本不弱,我自己最明白,比常人多十个圣物,完全可以越级挑战,哪怕你不擅战斗,赢三四个小境界也不在话下。”
她终于糯糯开口,“我……我不想打架……”
“不打架,也要自卫。否则那别人就会欺负你。你觉得这样很好么?”白浪不解。
她捏着衣角,却细语:
“我该受的。”
该受……
白浪听出了一些微妙的意味。
出于礼貌,他没有再问下去。
随后白浪的请教还算“顺利”,或许是因为帮夏玥赶走那些毛孩子,她心情开朗许多,说话也没那么磕绊了。
白浪渐渐发现,夏玥其实不是不会说话,而是面对不亲近的人,很容易紧张,一紧张就脸发红,身体发热,满脑袋空白。很奇怪也很有趣的性子。真不知怎样小时候的环境,促成了她这样。
一整天过去,白浪收获相当丰厚。
夏玥的经验正对他的修炼困局,除却“极限不同”,其他状况几乎一模一样。而已经走出来的夏玥,在这条路上的脚程,对白浪而言,无比珍贵。
相比其他正常修炼者,在圣物塞满元神之后,即刻能“顿悟”。
夏玥所走的这条路,更辛苦,也更扎实。“既然无法依靠虚无缥缈的顿悟,那就依靠自己的苦思,去与圣物共鸣,通晓它一切,直到迈过归元这道坎。”这是夏玥渡过筑基的核心方法。很朴素、但也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也正因如此,夏玥数年才突破筑基,达到归元,成了天青道馆内修炼成果最差的人。
这之前的艰苦探索、心惊肉跳、风险难处……也只有同被困在筑基境复数层的白浪,能感同身受。
相比,白浪是幸运的。
有夏玥的前例,他可以不必走弯路,省却很多很多时间和麻烦。这声“小师父”,还真没叫错。
唯一可惜的是,夏玥经验过于庞杂,而这小妮子又实在不是擅长传道受业解惑的良师——甚至比师父还要差。因此整日下来,白浪仅仅是了解了个大概,小师父经验中最基础的“共鸣圣物”都没接触到。
【按这个进度,最少需要一个月……】
白浪伸了个懒腰,心底暗暗盘算,回过头,看见小受气包弯着腰、翘着柔软饱满的屁股,在那里收拾笔记。
长袍下美丽绝伦的圆润曲线,似乎有种妖艳又危险的吸引力,和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儿实在不相称。
白浪觉得有趣,便好奇地看起来,却越看越真切、越看越深入,仿佛有一道迷幻的旋涡,在吸走人的意识,注入难以忍耐的欲望和迷恋。他愈看愈紧,差点要站起来。千钧一发间,浑厚的灵元运转到心脏经脉,那源自功法中,至清至柔的部分被激发。
心脏重重一跳。
白浪猛然回过神,呼吸急促,瞪大双目。
——刚才那是什么?
——媚术?
——不,不太像。
夏玥似乎毫无察觉,仍在收拾桌子,但白浪心思已开始活络。
不管这是什么,总之的确能影响到自己,影响到一个太虚境心性被风雪磨砺到坚如磐石的人。最可怕的是,这一切似乎都属对方无意而为,甚至是一种被动而存在的事物。
——这小师父,似乎也有秘密。
不过想想也对,能短短四五年,就把这种无法修炼的难题,以卓绝的毅力和不懈的思考,见山开山硬生生挖出一条路,光这份才智就绝不普通。
考虑至此,原本打算在对方身上留的“剑图”,也干脆放弃了。别保护不成,反而令对方的警觉。
不过临道别,白浪还是好奇心难耐,忍不住试探。
“小师父——有没有人说过,千万不要看你的屁股?”
夏玥惊讶地转过身,脸腾地红了,躲避白浪的视线。有些微微羞恼,又不太敢表露出来,更紧张更频繁地蹂躏衣角,可怜兮兮的。
很平凡的女子被调戏反应。
一时间,白浪也摸不准,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演技优秀。
“天色晚了,我得走了。”正好周日,白浪唤出自己的无牌飞剑,准备违背宗门交规,非法上天。御剑之前,下意识回头,看见夏玥在发呆,他忍不住戏弄,“……还在想自己的屁股啊?”
恍惊醒,脸愈发红,水灵灵望白浪。
“你倒是适合穿旗袍。”
一本正经地留下句评判,白浪摇摇头,失笑自己突然的年轻心态。随后,留下两颗灵石,便御起飞剑,转瞬化为暮色中的流光。
明亮的剑痕划破天际,又引得几个交捕追逐叫骂。
小院里,夏玥捡起灵石,放回兜里。又掏出冰灵丹的玉瓶子,发呆地看了好久。
她小心地擦了擦。
半晌,又慎重揣回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