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起梅丽描述里教皇的话，和在地牢看见的事实，以及自己的那位特殊线人透露的珍贵情报。只觉自己脑子生锈，所有线索似乎可以串联成线，可又缺少了什么关键点。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这真的……可以解释得通吗？”
埃里克苦恼的摇摇头，习惯性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银酒壶。
转开金属盖帽，他立刻闻到一股浓烈酒精味和奇特的药香味……
不知为何，这种药酒奇特的味道越来越令埃里克难以抗拒，尤其是最近南方战事喧嚣直上，该为狮鹫领地的未来做出什么样抉择的问题每天都困扰着埃里克。
父亲年老，梅丽体弱，格里芬家族未来的重担完全落在了格莱德和自己身上。
疲惫的埃里克不禁拿起酒壶缓缓靠近嘴边，突然想起刚才伊森的话，皱皱眉犹豫了。但随即他心一横，准备把酒一饮而尽。
黑暗中的一双手无声的拿住埃里克的酒壶，惊愕的埃里克手一松，酒壶被黑暗里的身影顺势拿走，往花园缺乏打理的草丛里随手一丢。
“唉，要是你染上这玩意，你的家族该怎么办呢？”一位沙哑的女性声音由埃里克对面响起，那人刚才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埃里克，丝毫没有令他察觉。
“『魔女』小姐……”埃里克捂着额头，长长叹息一声。“好久不见了。”
他用和老熟人打招呼的方式，对身着黑色长裙，面戴白色奇异面具的【魔女】挥手招呼。
“好久不见，格里芬家的次子。终于你做出了『选择』，而且你成功了，暂时。”魔女随心所欲的在埃里克身边坐下，道。
“现实逼我做出选择。司教已死，伯根堡的守卫或死或俘，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埃里克道。“我一定要守住刚刚光复的家园。”
“这下你完全相信之前我告诉你的话了吧？”魔女问。
＊＊＊
埃里克点点头：“我亲眼见识到了教廷的可怕，魔女小姐说的没错，必须要打败教皇，彻底铲除雷斯亚教廷，我们的世界才有未来。”
“非常好。埃里克，你的胆识远见超过你的兄长。”魔女称赞。
毫无钦佩感的语气反而显得她的称赞是真心的。
“我比不过兄长，我和格莱德只是胆识朝向了不同的方面。”
“呵呵呵，也许吧。你们格里芬家的三兄妹都是有趣之人。”魔女沙哑的笑道。“我很中意你们……”
“魔女小姐，我还是没有完全理解教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埃里克问。“梅丽说，教皇是没有『躯体』的存在，而我看他手下的骑士则恰恰相反，分明是没有『灵魂』的人偶。”
“你说对了，教皇是来自冥府的【没有躯体的灵魂】，他率领着无数【没有灵魂的躯体】，要把这个刚刚燃起希望的末世再度带向地狱。”魔女用危言耸听的语气道。“南方诸邦唯有团结一致，方能免遭毁灭厄运。”
魔女的危言耸听现在在埃里克听来这并非虚言，听完此番话，他感到自己手心冒出冷汗。
“教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骑士还是人吗？他是怎么把骑士的灵魂夺走的？”
“名曰骑士，实为教皇亵渎生命所造的『离魂人偶』。教皇抽取普通人类灵魂，灌注自己的意志，将之化为实现其恶魔之愿的工具。”
“离魂……人偶……”埃里克感觉脊背也跟着发凉，额头开始冷汗直冒。“人变成这样，还有救吗？”
魔女摇摇头：“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没有答案，你不妨对你监牢里的‘验品’试试看。不过我劝你不要对他们有任何同情。与其尝试拯救离魂者，还不如拯救一条狗呢，起码狗会对你心存感激。更何况……”
魔女端坐起身子：“你还肩负拯救南方百姓的重任。”
埃里克又是一叹：“我没有这么崇高的理想，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格莱德和梅丽，还有格里芬家族的未来……可是，如果教皇手里握着一支永远对其忠诚，士气永不低落的骑士军团……我真的能从这样的非人大军面前保卫狮鹫的领地吗？”
“哈哈哈哈，别担心，你手里不是还握着最信任的‘王牌’吗？尽管使用把，他远远比你想的有效。”
埃里克苦恼的闭上眼，疲惫的沉默了一会儿，魔女一动不动的坐在一旁看着他沉思。
“魔女小姐，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大忙，现在狮鹫领地起兵成功近在眼前。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样的回报呢？”
魔女摇摇头：“我不要你的回报，我今天是来是向你告别的。”
埃里克倒是不惊讶，这是他隐隐预料到的事情。
三年以前，埃里克收到了一封署名『魔女』的神秘来信，密信里记述了南方战事有利进展，以及解放者威廉希望与他缔结盟约的重要讯息。在信的末尾，魔女提醒埃里克，如果打算回应这份盟约，那么可以从她这里得到所有想要的情报。
虽说这封信光怪陆离，本着争取一切协助的埃里克同意和魔女在后花园见面。今后的每周四的夜里他都照例在这里等着魔女前来，告知他所需的关键情报，终于在不久前，埃里克和狮鹫领地和附近几个相邻教区潜伏着的抵抗组织达成了协议。
今天不是最好的起兵时机，但既然已经成功了，那一切就不再重要了。
如果不是魔女一直以来的协助，仅凭格里芬家的几百亲兵，起义是断然不可能成功的。即使夺回伯根，也很快会被北方人的反扑淹没。
但有了曾经各自为战的盟友，那便不同了。
现在，魔女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前来对埃里克告别。埃里克自然没有立场阻拦，只是觉得惋惜。
“魔女小姐，能不能再给我一些之后的建议？”埃里克问。
“接下来大概是拐子马大战钩镰枪……手握王牌，据城而守，你不会保不住自己的家族领地吧？”魔女笑道。
听到这么一个比喻，心情沉重的埃里克不禁笑了出来。
所谓拐子马，自然是河对岸伯利恒教区的追猎骑兵，由于重骑兵全数前往南方支援和复国军的战斗。伯利恒主教手里应该已没有太多自己最惧怕的重型龙骑兵。和他预想的一样，目前教廷的轻甲骑兵即使渡河，也难以攻破自己即将在城内布置起的层层防守。
即使在伯根城堡的最高处就可以望见伯利恒教区的烟火，埃里克也认为时间是够的。
消息传出再到教廷做出反应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自己要赶紧把城内的局面稳定下来，准备迎接教廷的反击，他有绝对的信心拒敌于城区之外——实在不行，还有坚不可破的伯根堡内城。城墙坚固，储备充足，万无一失。
“我打算守住反击后便开始步步为营的主动出击。逐步解放整个那提亚北方，如果之后尚有余力，则支援解放者威廉夹击首都。”埃里克说。“等南方解放后……再图后事吧。”
他没有对魔女隐藏自己意图的必要，因为即使不说魔女也推测的出。
埃里克隐隐明白，魔女最在意的事情是彻底消灭教廷。不过，恐怕他的有生之年做不到。
他说的“再图后事”指的是和北方暂时和解。
从梅丽的口中埃里克得知，教皇在意的是南方无止境扩张的奴隶王国持续把战火烧到他的教区。
据此一点跟教皇谈判，那提亚和雷斯亚未必不能达成协议。
魔女自然看穿了他的想法，也没打算改变。她对埃里克微微鞠躬，摆出告退的姿势：“愿你的希望能实现……”
说完，魔女站起身，看来是打算离开了，埃里克想起了什么，赶忙拉住她的手。
＊＊＊
“等等，魔女小姐。”埃里克说。“我知道这样很厚脸皮，可是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
“教皇透露过梅丽妹妹的病是有救的！魔女小姐知道任何相关之事吗？关于这点的情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埃里克急切的说。
魔女看着自己手腕，像拉着救命稻草似的埃里克的手，沉默了一段时间，摇摇头：“也许我知道，也许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埃里克。”
“……这是……什么意思？”
魔女又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耐人寻味的道：“我的这具身体已经越发的不属于我，我的脑海里零碎的记忆片段正在逐步消失……我也不知道我这样还能撑下去多久……所以在这之前，我要完成我还记得的使命。”
埃里克疑惑的问：“使命？”
“是的，南部和北部全都『搞定』了，接下来，我该去最困难的地方了。”
“南部？北部？”埃里克喃喃自语。“难道说南部复国军的组建也和魔女小姐有关？！”
魔女面具一歪，“笑”而不答，算是确认了。
“你要去那提亚都城？！那里现在是风浪中心，极端危险。”埃里克道。“我听说主教已经疯了，开始任用残忍的地痞流氓当手下，在那提亚城和附近小镇，教廷的人正为所欲为，草菅人命。”
“他们的时候快到了。”
“你光是进入那提亚就会很危险，那里肯定没有像你在伯根堡这样的容身之处。”
“你以为我是谁？”魔女道。“我有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