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抱歉的低下头:“我认为当今南方大势已定,就算教廷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扭转,魔女小姐完全不必以身犯险的。”

“也许事实是这样,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至少我想亲自见证自己完成被托付的使命。”

“魔女小姐的使命?”埃里克说。“我能知道它吗?或者一点点讯息?你为我提供了很大助力,我非常乐意帮魔女小姐一手的。”

“没什么好说的,这不是我的使命。而是我从死去的姐妹们身上继承下来的——她们都尝试过,但全部失败了,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我只是在为好友完成她们的临终遗愿罢了。”魔女说到这摇摇头。

死去的姐妹们。埃里克心中一沉,尽管现在脑子很乱,可埃里克又把一条模糊的线索逐渐串联成线。

魔女的姐妹们,她们的愿望可以想见的一定跟雷斯亚的教皇有关。

“如果魔女小姐有执意不要我帮助完成的事,那我祝你好运,希望我们后会有期。”埃里克尊敬的说。

“不会有再次相会了。”魔女摆摆手。“我已经认识到了你们的真实面目,面具下的丑陋面孔令我发自内心对这片大陆感到的作呕。在我的使命完成后你便再也见不到我……我们了。”

“魔女小姐……”埃里克惋惜的说。“可能我有生之年做不到,但几十年、百年之后,那提亚一定还有别人,还有更多有志之士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终有一天,南方人会重新赢回自己在精灵心中的地位。”

魔女一愣,耸耸肩:“哦呀哦呀~~~身份被你给发现了呢,糟糕。”

“你都暗示的这么清楚了,任谁都猜得到。我只猜到魔女小姐是位精灵,猜不到你的身份。”埃里克叹道。

“猜到又怎么样呢?你们迫害我们,残杀我们,强迫我们,把我们抓住当奴隶贩卖。做完了这一切后,现在打算说句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揣测魔女小姐的。我知道那提亚的精灵这些年生活异常凄惨,对此非常抱歉……你会愤怒也是在情理之中,可这都是在残酷高压下扭曲的人性导致的。”埃里克说。“魔女小姐,请你仔细想一想,战乱中待遇凄惨的难道只是精灵吗?沦丧的人对善良的人做出同等残酷的事情还少吗?只要我们把侵略者赶出家园,再用公正的法律制裁无耻的恶棍。那提亚的一切一定会再次恢复原状的。”

面对埃里克的说法,魔女不为所动:“打碎的镜子难以复原,突破的下限再无回升。一次灾难,撕开了你们人类戴着的虚伪假面具,我们的生命很长,不像人类那么健忘。我会把我看到的事实全部用我的笔记录下来交给我的同胞——和你们的后人。”魔女道。“让她们知道,天性善良者靠近人类不过自取灭亡。”

“知耻方能后勇。”埃里克说。

“你以为……”魔女沙哑的笑了笑。“你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吗?”

“什么?”埃里克疑惑的问。

魔女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们一族当初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家园到这片大陆与你们一同生活……”

“我在一本神秘的笔记里看到:第一批来到大陆的精灵是心地善良的天使,你们为我们指引前路,治愈伤痛,用音乐和故事给人类聚落带来和平快乐。在精灵的帮助下那提亚人才逐步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家园。在我心里,精灵应当是一视同仁的同胞。魔女小姐不正靠自己的实际行动证实了这点吗?”

“你一个人这么认为,毫无意义。”魔女不屑的说,开始快步向花园墙壁低矮的角落走去。“我的所作所为不过为了完成死去朋友最后的约定。现在,我该继续去履行它了。至于梅丽……我给你的建议是:但凡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东西,只要你有心寻找,早晚会找得到的。”

“如果,未来那提亚的百姓有了变化……未来魔女小姐有了新的想法。请你再度回到这个国家吧。”埃里克小声对着魔女消失的背影说。

魔女不知听见没有,总之她没回答理会埃里克。

远方的河流尽头,旭日东升,照耀了埃里克的脸庞和花园里生机勃勃的草木。

埃里克看着魔女逐渐消失在视野里,落寞的自言自语着天亮前的最后一句话。

“……即使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已不在。”

***

埃里克再一次醒来的时间应该是几小时后了,他被人摇醒,朦胧中发现自己睡在了自家花园青郁茂密的草丛中。

“埃里克先生!这么说恐怕你会觉得我对你不敬,但你绝不应该继续喝这个了!”

埃里克伸手遮住耀眼的阳光,发现摇醒自己的人是伊森大夫,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被魔女昨晚抢走丢掉的酒壶。

伊森正拿着半满的银酒壶生气的对他摇晃。

“我不会忘记你的建议的,我没喝这个,昨晚我只是太累了。”

“埃里克先生一定知道保重身体的重要,你现在是格里芬家族最关键的人物,不管你是不是这么认为,我是这么想的。”伊森正色道。“我必须对你的健康负好责。”

“好了好了~~~我身体好着呢。”埃里克笑着爬起来,原地伸了个懒腰:“好了伊森,有什么事要报告吗?”

伊森脸色一沉:“埃里克先生,很遗憾。我早晨醒来检查发现那个俘虏已经死了。”

“……是吗。”

埃里克的内心涌起一阵徒劳无功的沉痛感。

***

地牢。

死者牢狱前,埃里克和伊森神色凝重,身后作为狱卒的士兵正对着面目愕然,倒毙在牢内的骑士尸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听说他是被打晕俘虏的。昨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没办法为他检查伤口。”伊森说。

“我好像……没见他身上有伤口。”埃里克说。

“和那个女骑士一样是内伤。人的头骨是很硬的,被攻击未必会流很多血,但可能会在脑袋里留下淤伤,不早发现早处理,淤血堵塞……大脑就如你所见,将危及生命。”伊森指着尸体的脑后,解释。“他既不吃东西,也不说人话,又不配合治疗,还一直在牢房里折腾……唉,但凡我能早些发现他的伤,提前上些化瘀药也不至于此。”

“伊森先生,错不在你,你不用自责。”埃里克接着对卫兵吩咐。“把他抬出去埋了。”

“长官,该把他埋在哪呢?”卫兵问到。“抬到荒野去吗?”

这可一时难住了埃里克,在他的观念里应当死者为大,把这骑士埋进墓地安葬。然而埃里克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昨天父亲刚刚当众誓言起兵反抗教廷,自己现在要是表现的对骑士过于仁慈,只怕滋生手下和百姓不满。

“埃里克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答应把这位死者的尸身交给我吧。”

正在疑惑时,伊森在他一旁贴近到几乎是耳语的距离,说。

“交给你?”

“是,我想解剖这具尸体。”

埃里克眉头紧锁:“解剖?你是说切开尸体研究?”

埃里克知道伊森“热爱”研究各类动物、植物,显然在这位大夫眼里,骑士是他绝佳的下一个研究对象。

伊森点点头压低声音继续说:“这样一来有助于我更加了解骑士,也许我能帮你解开他们身上的秘密。”

埃里克看看身后的卫兵,他们应该没听见自己和伊森的悄悄话,他想了想,转向伊森,大声说:“算了!骑士是没有灵魂的恶魔傀儡,他们的尸体非常危险!埋在坟地里怕是要玷污我们的先祖,交给你处理,伊森先生。”

“好的,我会尽力处理掉他身上的瘟疫……”伊森恭敬的说。

卫兵们立刻开始议论纷纷,不过埃里克一转身他们又不说话了。

“另外两个俘虏呢?”

“早上我见她们还好,不知现在如何,不如去看看?”

***

埃里克让卫兵各自回到岗位,自己和伊森往地牢更深处关押两名女骑士的牢狱走去。

顺着伊森的指向,微暗的光线中埃里克果然看见两位姑娘共同躺在稻草铺盖上,盖着同一张白色毯子,没受伤的那名正依偎着昨天刚刚接受治疗的姑娘,两人都表情疲惫的正睡着,气息平稳低沉。

“清晨她们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她把伤者照顾的不错……面包和水我放在这儿,她自己想拿就可以拿,我还准备了些肉卷……”伊森说。

“唔……”埃里克点点头。

“埃里克大人,你是怎么看待骑士的呢?”身后,伊森好像换了一种语气问。

埃里克看着牢里的人,想了想道:“我想骑士和我们一样都是人。但他们的心智被教皇的邪法给扭曲了。”

“你说得对。所以要打败教廷,若是有破解教皇污染心智的方法,便指日可成了。为此,我应当还需要解剖很多死掉的实验品,很多……呵呵呵呵~~~”

伊森的语调突然间冷峻,最后呵呵的笑声回荡在黑暗的地牢,传入埃里克耳中时他背后莫名的升起一阵阴森感。

“?!”

埃里克惊愕的回头看向伊森,可眼前的大夫分明还是他记忆中和蔼儒雅的年轻人。

“怎么了?埃里克先生。”

“呃……没什么,我大概有点累了。”埃里克扶着额头道。

话说间,地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皮靴踏地声。

“埃里克长官!不好了!”

传令亲兵急匆匆的跑进地牢,对埃里克喊道。

“怎么回事?”埃里克问。

“好几支义军领袖在伯根内城的堡垒城门前闹事!格莱德长官正与他们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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