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不了了,伊森,你赶快帮她处理伤势。”埃里克说。
伊森拿起一个棕色玻璃瓶,使劲打开塞子。埃里克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还有少许奇特的药香。
“帮忙捏住她的鼻子,让她的嘴保持打开。”伊森对两位“帮手”命令道。“我来给她麻醉。”
国王理发时也要服从剃头师。不管身份如何,现在两人都听伊森大夫吩咐。埃里克和亲兵一人捏住女骑士的鼻子,一人押开她的口。
“呜!呜!!呜!!!”
姑娘反抗了几秒,被捏住鼻子后她呼吸困难,没一会儿只能靠嘴喘息,伊森找到时机,端起药瓶往她嘴里灌下镇痛剂,中途他细心的停下好几次让姑娘喘气,总算是没呛着她。
“好了,我们等一等阿片酊起效吧。”伊森说。
大夫话音未落,原本紧绷无比的姑娘身体以可见的速度软瘫在石床上,阿片酊里的酒精和草药生效了。长长的喘出一口气后,俘虏完全停止了抵抗,身体像一滩泥般松软在石板上,刚才从她身上涌出的汗水竟汇聚成流,在石板一旁汩汩流下。
“老天爷……她流了多少汗,我怎么感觉都快……榨干了?”亲兵表情荒诞的说。
伊森见状,默默请埃里克暂时回避,拿起抹布清理石床和地板上的液体,同时让亲兵从水缸里盛了几大壶清水,用同样的方法送进姑娘嘴里。
她是真的脱水到极致了,嘴唇一遇到清水,马上贪婪的吸吮起来,连反抗都顾不上。
“本能先于意志,人在饥渴的时候身体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这么看来,她还算是个人吧。”伊森说。“一会麻醉药充分生效,我来给她上骨折架,你们帮着按住她。”
“好。”
***
等待了几分钟,埃里克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药瓶,问:“伊森先生,这种新药就是阿片酊吧?”
“嗯,这是南方一位大夫发明出来的。用阿片和烈酒制成,镇痛止咳效果极好,据说还有驱虫的功效,我提前备了不少,现在正好能用,怎么了?”
“我见伯根城不少酒馆里都开始把这种阿片酊当药酒卖……所以随口问问。”
“关于这点,埃里克少爷,我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适合节外生枝。不过还是建议你设法禁止掉阿片酊这么卖。这是种新药,副作用谁知道呢?把药当酒喝早晚是要出事的,要是等到胜利后阿片酊流传开来恐怕要成隐患。”
“嗯,我记住了。没事,本来战时就要禁酒的。”埃里克道。
又过了一会,伊森见女骑士胸口的起伏逐渐又变得节律,判断药酒生效了。
“拜托两位按住她的腰和小腿,但小心别碰到她大腿这块受伤的部位。”伊森比划起来,继续补充。“她要是乱动你们就加把劲,要是没绑紧我们就白忙活了。”
两人按伊森的吩咐,分别压住女骑士腰腿,伊森精准麻利的把固定木板摆在姑娘双腿受伤处两侧,目测几秒,拿起纱布使劲开始缠绕。
“啊……呼呼呼……啊啊啊啊……”腿部受伤断裂的骨头被木板和纱布逐渐挤压扶正,姑娘承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不过不知是药物还是烈酒的作用,精疲力竭的她也不怎么尝试挣扎了。只发出些小声的吟叫。“疼……呼啊……”
姑娘额头上汗珠直冒,嘴一张一合的大口呼气,埃里克不禁担心她咬到舌头,可随即又察觉到她似乎连咬伤自己舌头的力气都用完了。
终于把伤者大腿的骨折处理完,接下来是肩膀附近的手臂。
“肩膀怎么固定?”埃里克说。
“肩膀受伤,手是不能乱动的。只能把她整只手固定住吊在胸前了,得松开这边的铁链。”伊森说。
“当心!这样她一定会反抗的。”亲兵立刻提醒。
“她已经没什么力量了,你把她的手握住按在胸前,我慢慢给她处理好。”
亲兵还在迟疑,埃里克解开锁链,拉起女骑士的手按伊森吩咐摆好。他的动作很快,不过还是激起姑娘身躯一阵剧烈抖动。
“呜呜……呜呜……”
没有挣扎,惨叫,虚弱到极致,精神还被药物安定的姑娘眼泪直流,疼痛时只余婴儿般的低沉哭声。
“不要乱动,我们是想要救你。”埃里克怕刺激到她,尽量小声的说,按伊森的说法按住俘虏。
“小心埃里克少爷!!!”亲兵大吃一惊,惊呼。
“保持这个姿势,我尽快搞定。”伊森赶紧开始固定木板。
这次时间花的更久,所幸女骑士没有任何反抗。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伊森才满意的把纱布套上女骑士脖子后面,虽然她是躺着的,不过可以看出她的手臂也已经和骨折士兵一般整个牢牢固定好缠绕在脖子上了。
“这样勉强行了,糊石膏就算了。”伊森擦擦额头的汗,道。
埃里克小心的放开女骑士的手,内心里担心她会不会强硬的挣脱手架,不过还好没有发生,她好像接受了自己手臂被固定的结果:“不要乱动,这是为你好。”
女骑士看埃里克的眼神还是茫然无措的,她分明极端疲惫,却死撑着不敢闭上眼。
***
“她会好起来吗?”埃里克松了口气,后退打量打量俘虏身上的固定架,问。
“不会。”伊森说。“她太虚弱了,要喝水吃饭。今天很晚了,要不你先休息,我们来试试能不能煮锅粥给她灌下去。”
埃里克想了想,问:“她受伤这么重,是不是要吃些肉食?”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除了粥……对了,要不明早我切些熏肉块混进粥里?”
“这也太困难了!”亲兵有些不满的道。“喂她吃饭喝水都要靠这样的方式,还要随时提防被杀。这样一来照顾这俘虏至少需要五六个人……还有危险。”
埃里克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是啊,这样早晚出事。”
伊森说:“不这么做的话她大概撑不到好起来的时候,如果埃里克少爷只想延续她四五天的命,现在倒是有可能。”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拿担架来。”
***
地牢大厅,亲兵和伊森抬着松开铁链的伤者从审讯室走出来。
凌晨时分的地牢已经寂静无声,这时候牢门的卫兵应该都开始打盹了。
埃里克见监狱里那个徒劳的顽抗的骑士现在已经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他找到另一个女骑士的牢房,果然见另一个衣着缟素的女人已经伏在稻草上疲惫的睡着了。不同的是,这个俘虏身上白衣沾着不少血迹,不知是战斗时还是杀害山姆队长时留下的。
“钥匙给我。”埃里克说。
“埃里克长官!你想做什么?!”
“你是想让她照顾她?”伊森明白了埃里克的意思。
把两个被俘女骑士关在一起,绝食的她们可能就会互相照料了,这主意虽然简单,但也需要打破常规的想象力。
“小声点,一开门就快点把担架送进去。”
“太危险了!”亲兵反对到。
“我来保护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对敌人有分毫迟疑。”埃里克抽出佩剑,接过钥匙,如果囚犯攻击自己,那她便是敌人了。
牢门打开后,抬着担架的两人急匆匆走进牢里,把担架放下便开始往外退。
可铁链声、脚步声、还有受伤姑娘的轻吟声还是吵醒了睡着的另一名女骑士。她睁开眼,很快回过神来,这时亲兵和伊森刚刚退出牢房,正重新锁门。她闪电般的一跃而起,冲向门口。
“小心!”士兵道。
“啊啊啊——”伊森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千钧一发之际,埃里克沉稳重新锁上牢门,向后一闪,差一点就被对方伸出栅栏的手掐住!
白衣沾血的女骑士继续把手伸出栅栏,面目怪异的还想尝试攻击三人,嘴里自然又是教皇、异教徒、杀死之类的词。
“你看看她,这简直是野兽。我们就不该让这样的魔鬼活着!”惊魂未定的亲兵对埃里克大声说,语气有些崩溃。
“我和他的观点一致……”伊森心有余悸的说。
埃里克内心复杂,眼前的这位女骑士,说是人,可真的像一条有攻击性的野兽!恐怕连兽人……不,应该说野狗都比这样的骑士好交流。
正这么想着,牢里暴烈的女骑士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整个地牢寂静无声,空气中原本听不到的气若游丝的呻吟才逐渐凸显:
“啊……啊!好痛……真的好痛……主教大人……我好痛……”
是担架上伤者的呻吟,刚才好像另一个女骑士冲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到担架上还有人,一脚踢在她身上,但愿没伤到重要部位。
铁栏边的棕发姑娘闻声迅速回头,立刻就发现了地上担架的同伴。
在微暗的火光中,埃里克仿佛看见她的目光在一刹那的时间里就骤然变化,呆滞茫然消失无踪,看起来恰似心系战友的战士。
女骑士表情惊讶,立刻俯下身趴到担架前,仔细端详了几秒上面人的脸。
然后她开口了:“格蕾?格蕾!”
“艾、艾琴?……你?”
受伤姑娘艰难的睁开眼,娇柔的喘息良久,终于开口了。
“格蕾,你受伤了?你的伤……很重吗?怎么办?”
一旁的三人呆呆的注视监狱里两个姑娘的样子,用相依为命形容也不为过。
“原来她们会说话的……”亲兵惊奇的说。
“我去拿水和食物来。”伊森反应很快。
“嗯,快去吧。”
***
埃里克亲自谨小慎微的把托着水壶和熏肉卷的小木板缓缓推入监牢,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另一个没怎么受伤的被俘女骑士攻击他。
而对方紧紧握着同伴的手,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你的……朋友受伤了不能乱动,你来照顾她。你们要吃东西,才能活下去。”
茫然无措的熟悉眼神,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
“去宅邸里拿两张毯子来。”埃里克命令,然后又转向监牢。“好好待在这里,等战争结束我就放你们回北方……你们的教皇和主教身边。”
“教皇……大人,你……你遵从教皇大人?我……
埃里克见状,赶紧又尝试继续套近乎,可对方很快发现自己误会了,又恢复了茫然无措绝不说人话的自闭状态。
埃里克感觉一阵头昏脑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现在身未疲,心已惫。又嘱咐了伊森几句话,想必聪明的他知道该怎么做,便离开了地牢。
现在时间已是后半夜,埃里克走向后花园。他打算伴着漫天星辰和蛐蛐虫鸣,在石桌前坐下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