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袭素装，盘膝坐在河畔边的一块青石上。她打着哈欠，一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无趣地左右晃动着手里的青竹竿。在竹竿的一头，系着一根细长的青丝，看长度正好是少女的长发。

“姐姐！”

少女懒散地侧过身来，视线尚未找到落点，一个小巧的身影便在不经意间跳上了那块青石，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好想你啊姐姐！”

十岁出头的男孩，如同玉石般圆润的脸蛋不停在少女的衣服上蹭着。

“我好想你啊姐姐！”

轻轻地揉了揉男孩胖嘟嘟的小脸，少女脸上露出宠爱的微笑。她抬起头，发现少年身后还跟着三五个人，衣着华丽，看起来应该是荆国贵族。

“在下荆国左徒灵均，奉君上之名，请您回宫。愿授予您太傅一职，希望您能潜心教导槐殿下。”为首的是一位和少女年纪相仿的少年，他朝着少女恭敬行礼，“槐殿下与您感情很深，希望您不要伤了他的心。”

少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下头去看了眼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小男孩。

“你都这么大了啊！”她又习惯性地捏了捏男孩的小脸，男孩像一只小猫一样眯起眼睛，显得很是听话。少女重新抬起头来，望着站在面前的那位少年，“阁下是荆国的左徒？”见少年点头，少女继续追问道，“那荆国的各类祭祀想必阁下也都会参与咯？”

对于少女的询问，少年有些疑惑，但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是继续点头。

“我听说北方的蓟国曾经送给贵国国君一只神龟的龟甲，据说那只龟死的时候已经三千多岁了。贵国国君很是爱惜，用上好的锦缎将它包裹好，放置在上好的檀木制成的木盒，珍藏在贵国的宗庙之中，历代君王都会用盛大的仪式来祭祀它，这件事是真的吗？”

少年显得愈发尴尬，虽然实在不想正面回应，但是直率的性格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点了头。

“那么问题来了左徒大人！”少女调皮地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看着少年，“你觉得，那只王八，抱歉，是那只神龟。它更愿意变成一副龟甲而享受那样无上的尊荣呢，还是宁愿在烂泥地里拖着尾巴，自由自在地爬行着？”

同行的一人似乎显得有点儿不耐烦，径直插嘴道，“这不废话吗？当然更愿意在烂泥里自在活着啦！”

少女发出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怀里的那个小男孩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说的很对呢这位大人！”她以袖遮住脸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我的话，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在烂泥巴里，拖着尾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啊！”

男孩显然也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在含义，他急忙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衣襟，“姐姐！姐姐！我要和你在一起生活！像从前那样，就和你在一起！”

少女低下头，怜爱地摸了摸男孩的小脸，然后抱着男孩，从青石块上跳回到地面上，“小槐你看，姐姐今天钓了两条鱼呢。”

在青石边的泥洼里，两条一掌长的鱼在潮湿的泥地中挣扎着，彼此间吹着小小的泡泡，用彼此的唾沫湿润着对方的身体。

“你觉得他们快乐吗，小槐。”少女揉着男孩的头发低声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

少女笑着捡起地上的两条鱼，一起放入水中。两条奄奄一息的鱼在触水的那一刻一下子又恢复了生机，一左一右，向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用力游去。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濮水的清波之中。少女转过身来，重新捏了捏男孩胖嘟嘟的小脸，清秀的露出淡淡的哀容。

沉默了许久，少女轻声呢喃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少女的整个身子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终变成一道浅白色的光幕。

光幕中，一只鲜艳的蝴蝶翩然展翅，消失在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