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里斯子爵怀抱起似乎在地上睡着的公主,她的身子比一根羽毛还轻,他伸着手指触碰女孩白皙的肌肤,略带冰凉的触感告诉他此时并非梦境。
公主苍白精美的细小脸颊笼罩在茫茫的月色之下,像是一只触之即碎的远东细瓷,昂贵而脆弱。
他于是在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身披着黑色战甲的士兵们踏着器皿碎片进入场中,他们纷纷拔出腰间刀剑,破碎的声响夹杂泛着血腥的风刮入,让原本凝重的气氛更加沉重。
萨里斯子爵的目光扫中在在场的众人,无论忠诚与否,他们都是公爵麾下的封臣,不仅拥有大量的财富,还掌握着大片的领土和士兵,只不过……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距离不远的一位年轻贵族的身上,他有着年轻的面容和俊秀的容颜。
在他身旁的护卫紧张地拔出身上武器,年轻的贵族在对方仿的注视下生出大片冷汗。
“子爵大人,公爵大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他似乎支撑不住,伸手擦拭冷汗的手掌一抖,挣起头颅对他质问。
高在主座之上的公爵木然注视下方,仿佛置若不闻。
萨里斯子爵摇头将怀中的女孩交付在身旁的侍从,他伸手拾起桌上尚且完好的玻璃高杯,鲜红的液体沿着薄唇落入咽喉,然后转目看向对方。
一个靠着金币才买到的爵位,而且太过轻浮。
王国的几十年积攒的威名已经深深扎根在所有人的心中,为此,只有直面生死时的恐惧才能将它打碎。
子爵忽然在目光中露出一点笑意,他轻轻的点头,持剑伫立在他身旁的暮星抬起自己冰冷的黑眸,提手而下,一簇漆黑闪电一晃而过,随后雪亮光芒一下映过血红。
剩下的贵族们再次骚动,护卫们也纷纷紧张万分地拔剑,他们可以相信莱恩公爵忽然对国王宣战的事实,也可以明白他为了挟持公主而悍然违背宾客权力的意图,但是却无法理解对方毫无理由地杀掉一位无罪贵族——这还是所属于他的封臣。
“诸位大人,请勿惊慌。”
萨里斯子爵面向众人,铺于墙面的红色绸布散射过光芒,似乎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涂上鲜血:“先前那个人,我们怀疑他也是叛党余孽,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所以不得不抢先一步。”
如此颠覆黑白的答案让贵族们几乎哗然,然而由于畏惧悬在身旁的刀剑,他们只能低着声音交流。
“他这是在恐吓我们。”
“公爵究竟想干什么?”一位压着拇指宝石的贵族沉声,“他难道就不担心造成反噬?”
“诸位大人们,我想这个问题非常简单。公爵大人现在需要大量金币和士兵,而且速度必须要快。很不幸,现在的我们就是最好的筹码。”
……
萨里斯子爵目光平静地看着众人,其实他并不在意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要自己的手中掌握有足够的筹码,和令他们恐惧的力量。
“萨里斯。”主座上的公爵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年迈的老人仿佛才刚刚苏醒,他昏暗浑浊的视线在一片狼藉的场景和在场的众人扫过。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禀公爵大人。”
萨里斯望了一眼在暮星剑下倒下的骑士长,躬下身说:“我刚刚获得急报,首相勾结西蒙亲王在王都中叛乱造反,他带领叛军一同杀入陛下在维涅洛特的王宫中,侍卫长遇害,国王的安危不知。不仅如此,赫斯托加骑士团团长格利克斯同样是叛党,他意图劫持公主殿下,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我命令士兵将他和跟随的乱党一同击杀。”
子爵朗声的话语回荡在沉寂的大厅中,谁也不会傻到出来反对他的话语。
“很好。”公爵的声音在静默的空间中拉得极长,他睁着枯瘦见骨的眼皮,在侍女的帮助下起身:“我诸位最亲爱的朋友们,为了王国和陛下的安危,我需要你们立即履行封臣的义务,像你们的祖父,和你们的父亲一样,与我一同应战。”
最后他对着子爵点头:“萨里斯,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明白,祖父大人。”
公爵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去,剩下的贵族们面面相觑,许久以后,一位年长的贵族才鼓起勇气开口:
“子爵大人,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去了?”
“苏斯男爵。”
萨里斯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应:“因为乱党余孽依旧在城中肆掠,为了诸位的安全,我恳请大家留在这里,直到所有危险均被平定。”
他转身面向众人,声调忽然拉高:“诸位大人请放心,祖父一定会保证大家的安全。”
“子爵阁下。”身披着厚重黑袍的财政大臣忽然说话,他同样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伯爵。
“既然事已至此,不可是否需要我替公爵筹集足够的战争资金?”
“大人,您费心了。”萨里斯子爵转过身面朝,稍稍躬身:“但是在我们看来,任何事情都没有您的安全要紧。这样的事情让我代劳即可,您安危的情况我也会及时让人告知您的妻子和长子。”
财政大臣直直地盯着他,萨里斯同样也报以微笑回应。
忽然他在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推下护卫拔出一半的剑刃:“那就有劳您和公爵大人了。”
伯爵转身离去,临行之前留有一抹意味极深的目光。
剩下的贵族们虽然面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地地跟从退去,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除了仍在的士兵外,场中只剩下不断摇晃的灯光。
萨里斯子爵长呼了一口气,他转面看向身旁剑士苍白如纸的面容。
“怎么样?这位在王国境内最强的圣位骑士。”
“非常强大,绝非虚名。”
暮星的话音简洁有力,他正目不转睛地着挥剑斩下骑士长头颅,再面无表情地将它放进木盒,粘稠的血液已将在其下的布料打湿,然后沿着缝隙滴落。
“他在昨日曾遭到重创,再加上魔女的诅咒,即便如此,在平常时候的我依旧不会是他的对手。”
“曾经身为国王亲卫的格利克斯爵士自然不凡。不过让我们猜一猜,我们这位伟大的国王知道不仅自己最信任的骑士身陨于此,连最疼爱的小女儿也落在了我们手中,他在最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萨里斯从他的手中接过木盒,他望着骑士长空洞的视线,嘴边含笑,然后抬手将木盖合上。
国王必定会怒火燎原,然后不息焚断王室和诸侯至今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
“萨里斯,你和那只老狮子是在玩火!”
多兰堡伯爵的忽然声音传来,他来到子爵的面前,双手将装满宝石的盒子抱在怀中,之前被希雅特纱掉落在地的红宝石均被他统统拾起,他压抑着不断跳动的眼角说。
我确实是在玩火,但是这片火焰将燃烧在整个王国。
萨里斯子爵心中所想,他回头看向这位最亲近自己的外祖父:“您是怎么觉得的呢?”
多兰堡伯爵深吸了一口气,将他的表情统统写在脸上:“圣城和王国的力量现在如日中天,尤其是王国,即便排除驻扎在边境的各个军团,国王依旧可以征招十万人以上的军队和近万人的精锐骑士,亚伦公爵和西蒙亲王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他们的名声不比过去的这只老狮子弱上丝毫。”
“正是因为王国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让所有紧邻在她身旁的人都会不安,即便圣主的光辉也照耀不至在她遮挡下的阴影。而且,身居在王国里的陛下虽然掌控着这片大陆上最庞大的权力,但是他的寡断却让人生出窥窃。烈焰的王都并不会稳定。”
萨里斯子爵回想着那天在黑夜中所看见的阴影,嘴角生出一丝笑意,他仰着头将装满杯的红酒饮尽:“只需要出现一点的火星,曝晒在烈日之下几十年之久的干柴即将纷纷引燃引燃。更何况,我们并非火星,而是一片火海。”
多兰堡伯爵不知道他从哪里生出的自信,不由皱眉:“即便如此,那你为什么突然囚禁来此的领主们?这一定会让他们心生怨言,甚至不轨。”
“这是暴政!”
“毕竟先王为我们的国王陛下留下了强盛的国家,您想,要想让这些人生出胆子去面对国王权威,即便是圣主亲自出场也办不到。”
萨里斯玩弄这手中玻璃杯,残留的液体沿着杯口滴落,他稍微扬起目光:“阴奉阳违总好过于毫不出力。而且,只要胜利的消息传来,他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奉献上私人财富和军队。”
“你……”多兰堡伯爵气结道,“那你说,要是国王陛下死了,我新发现的红宝石矿该怎么办?”
“您这话……”
众所周知的是,近年以来这种宝石的价格之所以远远高于过往价位,全部依靠国王陛下对它的炽烈热情。
即便萨里斯子爵向来清楚自己这位外祖父的生性,听见此句话是也忍不住哑然失笑,他看了一眼抱在伯爵怀中的宝石,说:
“等到女王陛下登基的时候,您还会因为区区的一块红宝石矿而发愁吗?”
“你们这是……”伯爵在心中略微一动,他压低着声音。
萨里斯子爵看着着他说道:“所以,我亲爱的外公,您就回去征集好士兵,然后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