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皮特笑个不停的时候,疯子画家才转过身来,脸上完全没有笑意。他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家伙到底在笑什么。

“你笑什么?”疯画家问。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情。”皮特说。

尽管皮特很想继续嘲笑疯画家,但杰拉德大哥在旁边,把一位艺术家嘲笑得太过了可不是件好事。

然后疯画家又把视线转向了杰拉德。

“啊,是你。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来看看你的最新创作。”杰拉德说。

“啊,看吧,看吧。”疯画家像献宝一样,从一大堆已经干了的画卷里抽出一张,“哈哈,你看,这就是我这个星期的最新作品。”

杰拉德让皮特把画捧过来,放在桌上。

“这画的是什么?”皮特问。

“你觉得是什么?你先说说。”杰拉德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

皮特马上想到,这是杰拉德大哥在考验自己的艺术天赋了!

从同一张画里,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是不同的。

皮特绞尽脑汁分析着上边这些稀奇古怪的、根本不像是个现实场景的图案。

(如果维克多在这里,他肯定也会吐槽:这什么毕加索似的玩意儿?)

想来想去,皮特犹豫地说:“这是个角斗场?”

“还有呢?”杰拉德鼓励他继续说。

“还有……两个狰狞的角斗士。”皮特看着那色彩和勾线方式十分夸张、夸张得像一坨狗屎的人物,下意识地、害怕地咽了口口水,“看不出来是什么种族的,但他们一个坐在地上已经被击败了,一个站在场地中央拿着长矛。”

“还有呢?你有没有体会到从这画面里溢出来的情感表达?”

嗡地一下,皮特感觉艺术真是个高深的学问。

这一团混乱的色彩,有什么情感的表达?

完全不懂。

“大概,是想说角斗士的搏斗十分激烈?”皮特问。

杰拉德笑而不答。他只说:“以后你多来看看这些画,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看得久了,你品味它们,仔细地品位它们,你也许会有不同的感受。”

皮特心想,也对。欣赏艺术哪是一晚上能学会的?

杰拉德看着那副画,却看到了场地里胜利的角斗士拿着长矛准备向上掷出。

他的对手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他为什么拿着长矛,没有对准对手,而是斜侧向上?

上面有什么?

不用想,是贵宾席的观众吧。

杰拉德看着这幅画,神秘地笑了笑。

疯画家这时候也凑过来:“嘿,杰拉德,给我的画写个辞吧。”

南方贵族们通常都有在御用画家们的画上写一两句“辞”的习惯,一般会引用《安雅神书》中的段落,但有时候也会写上一些著名诗人的十四行诗作为画的内容补充。

杰拉德想了想,拿起笔,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了一句话:“这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

“这句话出自哪个作品?听起来有些耳熟。”皮特这时候也凑过来看。

“著名的戏剧,《朱丽叶与罗密欧》。”杰拉德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

……

刚刚演唱完《朱丽叶与罗密欧》的歌曲,并且经历了一番波折后终于与她心目中的“大师”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的赫丽斯,此刻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的释放。

那股清凉而温柔的力量……以一种缓慢而决绝的姿态正在流遍她的全身。

每一丝的改变,都小到几乎微不可察。

但一段时间的累积后,又确实地能够感到身体内的斗气回路正在被逐步修复。

虽然琪塔亲口说这是“死灵法术”,但赫丽斯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这样生机焕发的魔法和那些神秘的骷髅法术联系在一起。

四年前,琪塔和她刚刚相遇、她刚刚开始练剑的时候,琪塔也给她使用过这种魔法。

和人类帝国的那种“瞬间痊愈”的神术治疗不同,琪塔的治疗魔法永远都是这样,缓慢,持久,不可逆转,并且没有后遗症。

神术虽然即治即好,但后遗症十分强烈,数个星期后仍然可能会呕吐、腹泻。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呢?

搞不清楚。

赫丽斯其实也不想搞清楚了。

她只是悄**地问:“大师,你说要我去店里打工。”

“嗯。”琪塔心想,多亏了有你来呀,不用出去招学徒了,太棒了。

“是什么店?”

“美食店哦。”

“啊……还是像现在这样负责表演吗?”

“当然不是啦。是做厨师学徒哟。”琪塔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赫丽斯不知道这位教她学剑的大师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古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

……

……

“什么,新学徒?”琪塔和维克多一说起这件事,正在烦闷地喝酒的维克多马上就不烦闷了,两样放出光来,“你以前是做什么职业的?会做菜吗?学过什么菜?”

“她啊,放羊的。”琪塔笑嘻嘻地插话。

“啊,那挺好的。”维克多说,“会烧羊肉串么?羊肉卤会么?煎羊排行不?蒸羊羔儿做过不?”

“???”赫丽斯完全懵了。

“嗯,看来饮食文化有点落后啊。”维克多说,“那没事儿,我都会教你的。你在我这儿学半年,包准你成为这条街上有名有姓的超级大厨……”

“停停停,别吹嘘自己啦。”琪塔乐了,“看你得意的模样。”

“嘿!我可不是吹嘘!”维克多笑着说,“这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太阳的存在,难道还需要人们去吹嘘它的明亮吗?”

大概是刚才喝的酒后劲上来了,这会儿维克多说话稍微有点迷糊了。

“喝多了吧。”琪塔说,“哪怕你多吃两碟芝士烤鱼,也不至于醉成……”

嗷地一声惨叫,一下子打断了琪塔的发言。

正在聊天的卡尔和蕾安娜也诧异地转过头去。

隔壁桌的那个威廉,也就是之前刁难赫丽斯和餐厅侍者的那个公子哥……他的脸涨得通红,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他的手本来扶在栏杆上,而现在也还在栏杆上……

区别在于,现在是被一根长矛钉在栏杆上,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汇成一滩。

是角斗士的长矛。

维克多看向下方的表演场地。

两个身上打着奴隶烙印的家伙在那里,一个坐着,脸上全是血,似乎已经精疲力竭,长矛落在不远处;另一个站着,手里没有长矛,似乎刚刚把它丢掷了出去。

“杀人啦!贱、奴要杀人啦!!”有人吼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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