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六日,孟永权终于坐不住了,早早地便来到孟宅门口等待着,在门口等待的还有洛溪,洛溪不仅仅是今天,其实几乎每天清晨都在门口等着。
看见永权走了过来,洛溪看着来者一眼。这几日相处,洛溪竟然稍稍放开了原有的拘谨,对着来者也不再是一开始时的“卑躬屈膝”。
“还未归。”洛溪有些失落的说到。
站了一会儿,永权叹了一口气:“我去写封书问问吧。”
书童跟着永权向着书房走去。
洛溪依然站在门口,将目光放到了尽可能远的地方,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着。
终于,那轮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的太阳爬到了天空的正中央。明明是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洛溪却觉得这阳光极为刺眼,不知为何,她此时有些想哭,或许是因为她回忆起阿爹回去的那天。
那是个夏季,阿爹被人抬了回来,阿爹的脸上、手上、脚上有很多伤口,全身上下都被血水染得鲜红,阿爹怎么受的伤她并不知道,甚至阿爹是做什么的她也不知道。她只记得当时阿娘看到受伤的阿爹一下子便昏了过去,众人又手忙脚乱的将阿娘也抬到了床上。再后来,阿爹在床上躺了不到三日便离开人世。
阿爹是在夜里走的。那个夜很静很静,正是那种静将阿娘那嘶声裂肺的哭声衬托得格外凄厉。再后来没多久阿娘也走了,是上吊自杀的,阿娘阿爹的感情很好,即使有自己,阿娘还是抛下自己走了。阿娘走时,洛溪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的塌了。
那日,她起得很晚,因为阿娘并未唤醒她,醒来的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去柴房找了,依然没有看到阿娘的身影,于是便到了阿爹阿娘的房门前,那并没有门,只是一块布帘遮掩住了。洛溪在门外叫了两声,里边并没有人回应。于是洛溪便掀开窗帘走了进去,而就在此时她看到了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幕,自己的阿娘死了。
阿娘是吊死的,洛溪盯着那双悬在空中的玉足,双目无光,她想哭却连怎么哭都不知道了,她感觉是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全世界仅剩下了她一人,她感觉好无助,好压抑,自己的心脏不知被什么东西揪成了一团。良久,她哭着喊着向门外冲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就那么一直往前跑着。同村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围了过去,但是这没能挡住洛溪的去路,洛溪就一直那么跑着跑着,然后她跑进了一片田地,脚在泥泞的土壤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她感觉累了,好累好累,后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洛溪还在流着泪,此时,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洛溪并没有回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她此刻有些无助,正如失去自己父母时的那种无助,她不知道为何竟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又无法压抑住这种情绪,终于,一行清泪还是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我们……”那脚步声正是永权,永权顿了顿,“要不我们也去找外婆吧。”
洛溪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她才用有些简短的衣袖擦了擦脸颊的泪水看向了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脸上也有少许的不安,但是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见洛溪并没有说话,永权又继续道:“我让下人去了衙门,衙门说阿爹阿娘只是出门办而已,并不能帮我们寻人。至于书信我已经寄出去了,明日应该就有回复。只是阿爹阿娘小妹都不在家,我想着我也许久未去探望外婆了,若是阿爹阿娘还未启程回来,我们便过去几日吧。”
洛溪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向屋内走去,这次低头倒不是出于之前那种卑微,紧紧是因为她此刻内心的难过罢了。虽然姑姑待自己算不上亲生女儿那般宠爱,但是她也明白如若不是姑姑收留自己,自己恐怕只能当个街头乞儿了。虽然当初还小,但是她也明白奶奶那边的大伯似乎并不待见自己……
永权看见洛溪走了进去,他又向着父母离开的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此时天气已经不是单纯的用一个凉字就可以形容了,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刺骨,刮得人的脸颊生疼。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稀稀疏疏的,而那原本满大街的小摊小贩也仅剩下了几处。
他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的,甚至在第二日下午心突然像被揪了一般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