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看了过去,那是用沾满风尘和油腻的深褐色破布包裹住的,某种事物,破布因为太过肮脏而颜色变深,很容易被错看成黑色。

那不像是因为灰尘和风沙变成的,倒像是布里装的原本就是一大堆泥土。

她一层层的揭开破布,暴露在少女面前的是半张埋在土里的,因失水而干瘪的诡异人脸,它散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古怪香味。

艾拉惊的退后了一步,但她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头颅,而是某种植物的怪异根瘤,干枯带刺的藤环绕着它,像是疯子制作的怪诞雕塑。

更为神奇的是,当她闻到那种奇异的香味,触碰那株植物后,艾拉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魔力在血液中悸动不安,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但这种状态只维持了几秒的时间,那棵人头状的植物就迅速风化,艾拉目瞪口呆的看着它变成了一堆土砂似的粉末。

“教授先生,这是什么?”

“这是人面荆棘。”

克莱斯特带上一片单片的水晶眼镜,他翻动着桌面上的一本厚实古籍,指着其中的某一页,泛黄的书页上画着生长人脸的扭曲植物。

“人面荆棘的汁液,对因过度使用魔力而导致的后遗症,有绝佳的疗效。呵呵,我原本以为这种神奇的植物已经绝迹了,但阿道夫无意中在圣弗朗西斯科湾的某个酒吧里,从一个普通拓荒者手里买来了它,据说他们在矿坑里发现了不少人脸荆棘。他们不认识这种植物,把它当成了某种当地土著遗留下的工艺品。”

“但它怎么忽然就碎了?”

艾拉试着触摸那些粉末,但再也没有出现魔力复苏的那种奇妙感觉,这让她有些焦急。

“这正是有些麻烦的地方。“

克莱斯特无奈的摊开手,继续说:

“人脸荆棘在脱离土壤后的几个小时内就会死亡,逐渐流失它的汁液,即使是连着它生长的土地整个挖掘起来,也最多只能多撑个一两天的时间。而且这种植物也无法承受空间上的传送,所以,艾拉,我觉得你有必要去圣弗朗西斯科一趟。”

 克莱斯特摘下眼镜,递给阿道夫和艾拉两杯蜂蜜茶,然后坐回椅子里。

“圣弗朗西斯科?”

艾拉表示有些疑惑,她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次开口的是阿道夫。

“那是美利坚西部的一座城市,也叫耶瓦布埃纳,我们可以从利物浦坐船到巴尔的摩,然后走铁路过去。”

艾拉听出了阿道夫话中的意思,

“教授,您的意思是会和我一起去?”

“当然,为什么不呢?而且翎小姐也说会陪着你,艾拉,你已经等不及了吧,我们可以明天上午就动身。”

艾拉捏紧了手,掌心被掐得发白,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她注意到阿道夫隐藏在笑容里的一点疲惫,少女做了个深呼吸,逐渐平复加快得心跳,慢慢又伸展开手指。

“还是等你再休息几天吧,我也需要确认我的患者痊愈,你知道的,我在葛拉米斯开了一间药剂店,房东特纳先生不久前患了流感。”

阿道夫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惊讶,他摸了摸自己坚硬的胡茬,开始感慨:

“也好,我们确实还需要一些准备,看来我们得女孩长大了不少啊。”

艾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在她离开办公室之前,克莱斯特告诉艾拉先不要离开克拉夫特回药剂店,下午三点会有一节他的神学课,这是临时安排的。

当艾拉离开校长得办公室时,翎正等在门外,百无聊赖的吹着口哨。

“你要陪我去国外?那你的课程怎么办?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

艾拉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艾拉你越来越唠叨了,首先,美国西部,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玩的地方,其次,阿道夫教授一路上肯定会教我们不少东西,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一早就告诉你你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但现在我已经订好船票了!”

翎停下口哨,仗着身高优势揉乱了艾拉的头发。

“可是……”

艾拉一时间有点语塞,做着无用的挣扎。

“没什么可是,要我说,你现在最好先回一趟葛拉米斯。“

艾拉终于从翎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有种不详的预感,疑惑的问:

“为什么?校长说半个小时后有他的神学课。“

“所以你带神学课课本了吗?“

……

半个小时后,艾拉气喘吁吁的坐在教室剩下的空座位上,这次她终于提前五分钟赶上了,她不想自己第一节神学课会犯当年咒文课一样的错误。

一帮学生跟在她们之后进入教室,为首的是一幅贵族打扮,精心修剪了头发的海德,他似乎打算在克莱斯特的第一节课上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对他和他的家族而言,这层社交上的意义要远远大于他究竟学到了什么东西。

“嘿,瞧我看见了谁,这不是我们克拉夫特的大英雄威廉姆斯小姐吗?要我猜猜最近为什么看不见你了,大概是忙着去拯救世界?“

四年后的海德长高了许多,身高已经像是一个青年了,但那种让人讨厌的性格确实一点也没变。

“我听说是威廉姆斯因为错误的魔法仪式留下了后遗症,已经失去魔力了。“

“那还真是让人惋惜不已!“

翎握紧了拳头,

“闭嘴海德,如果你不想在下一节实战课上被我踢断门牙的话。“

艾拉则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空气,望着窗外出神。

穿着教师袍的克莱斯特走进教室,学生们很少看见校长做出这身打扮,克莱斯特教授通常都穿着亚麻的粗制衬衫,活像一位上了年纪的园艺工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样方便随时去照顾那些白月季。

他的开场白还是那样与众不同:

“我们没有必要介绍彼此,你们肯定都认识我,而我能念出在校每一个学生的名字,所以那些浪费时间的过程省略。“

克莱斯特在黑板上用白色封笔画出了一个形状扭曲的五角星,艾拉注意到,那是和自己四年前获得的徽章上相同的图案。

“今天你们要学习的是如何绘制旧印,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不用紧张,这不过是老人的啰嗦,你们当成闲聊就可以了。在你们的理解中——神是什么。”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片刻后,海德举起手,在克莱斯特的示意下站起来。

“我们是魔法师,一般来说,都会认为神就是足够强大的法师,比如克莱斯特教授您,如果您在古代或许也会流传出相应的神名。”

克莱斯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艾拉则是回想起了四年前伦敦出现的神子,和自己祈祷时感受到的魔力源泉,然后也举起了手。

“我认为,神是生命层次完全与我们不同的存在,那是本质上的不同,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差距。“

克莱斯特摇了摇头,

“威廉姆斯小姐说的要更接近一点,但偏离了我的问题,你所强调的是不同,而没有给我具体的回答,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会教给你们旧印的绘制方法,旧印,它从本质上是用以描述神明的抽象符号,它会让邪异的生物从本能上感到畏惧。看准我的动作,我只会画一次。“

说着,他看向艾拉,少女抬起头对上克莱斯特的眼睛,心中一凛,他明白这大概会对自己接下来的旅程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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