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血腥的气味以及如同潮水一般朝自己淹没而来的痛楚,沈若皖艰难地睁开眼睛,却发觉那眼帘上沾上的血渍几乎糊住了自己眼前的一切。

“唔啊……”她低沉地呻吟了一声,想要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子。结果当她脑内这个念头出现之时,她的视线紧密地收束了一下。

瞳孔微微缩起,她看着自己被连根砍断的四肢末端,那里的伤口此时早已模糊一片,又疼又痒,上面扎满了碎石与砂砾。

她的呼吸似乎都要停住了,脑海内那宛如噩梦一般的场景再度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回想起楚问天没有半点怜悯,在自己的苦苦哀求之中仍旧狠下心来轻而易举砍掉自己的四肢的画面,心里除却挥之不去的后怕,还有那仿佛来自地底的怨恨。

“可恶……那个狗日的……”她咬着牙,恨不得此时就把楚问天撕咬得遍体鳞伤。

自己的哀求竟然没能让那家伙生出半点同情,自己这么一个早已背负绝望的囚徒再一次被扔进绝望的牢笼,自己,这个厄运缠身的可怜鬼最终还是被命运所抛弃。

这都怪那个混账!

她的眸子里闪过更加恐怖的色彩,她仿佛狞笑一般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复原着。

不,要怪韩笑!楚问天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只有自己才更应该站在韩笑的身边!

她又飞速地将视线甩到另一边,她看着自己肩膀旁的右手末端,那里似乎阵阵发痒,那里的手臂似乎更是在快速生长着。这个事实让她放声大笑起来。

不,也要怪函效!自己和韩笑明明遭受了威胁,那个劣等的下人却没有挺身而出救走他们两个,反倒是坐在树下假寐!多么不称职的畜生!

沈若皖更是将任剑侠的名字刻在了脑海之中,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可怜人,但更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一只让人心生厌恶的蛆虫。

而,我沈若皖,则要超越你们所有人!无法打倒我的,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沈若皖想起自己原先的遭遇,更是有些陶醉地闭目思索着。这是一场试练,是一场新的试练,但自己挺过来了,战胜了命运,没有死在楚问天的手上。

“而接下来等待我的,就只有复仇了,”沈若皖仰起脸,看着晨曦的阳光,嘴角轻轻翘起来,“天经地义的复仇,就像是之前那样。”

沈若皖彻底明白了先前丁二渡的想法,人一旦拥有了力量,就像是爬上山顶的人,望着山下的风景,只会觉得那群山就像是低矮的草庐,地上的凡人不过就是蝼蚁。

轻而易举碾死一只蝼蚁,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啊,楚问天,任剑侠,你们不过是弱者,平日里我大可不顾及你们,放你们一马,”沈若皖的思绪继续腾飞着,“毕竟对于强者来说,你们的存在微乎其微。”

“但我作为时代的主角被你们阻挠,就像是被马蜂叮了一下,哪怕那疼痛很快就过去了,但我不会就此罢休。”

“我有点明白了,不断往上爬吧,希望这能让我坚定自己的信念,找到自己的理想。但在那之前,任何想让我死,任何想阻挠我的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沈若皖心想着这些让她心神一震的想法,将头稍稍低了下来。没有继续仰望仍旧有月亮高照的淡金色天空,而是将目光往四周扫视了过去。

眼前是相当陌生的场景,但不像是昨天晚上坠下来的地方,沈若皖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所面对的悬崖底下是一片森林,几乎看不到边际。

可眼前所见,自己倒像是身处一处戈壁,沈若皖抬起头望向远方,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处平顶山的山顶。这山顶没有半株草,显得荒凉又有些瘆人,一阵阴风刮过,只让她觉得浑身冰凉。

“难道昨天晚上是在做梦吗?”她四处望了望,远处似乎能看见延绵的荒山,自己如今所处的这座平顶山也不过是这灰色山脉的其中一座。

真是荒败的景象。她有些吃力地扭动着身子,可四肢尽断的她哪怕连一寸都难以挪动。

她有些笑不出来了,自己的恢复力不知究竟能达到怎样的一个地步,能否挽救现在的颓势。

现如今的她就连像个瘸子一样走路都是奢望,被削成人棍,困在这荒废的群山之中。如今意识清醒到还好,可她若是继续被困在山顶,没有四肢,就无法获取食物与饮用水。

在体力耗尽,极度饥渴之前,她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能否坚持到自愈力将自己四肢复原的那一步。

一晚上过去了,也没有生长出一只手,沈若皖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脸上的黑蛇印记此时正深深浮现出来,眼角通红像是哭肿了一般。

这是万蛇之躯治愈力达到最大的迹象,可仍旧无法让她的手臂完好如初地迅速复原过来。

感受着喉咙里的干涩感,她干咽了一口,心里升起一阵阵的茫然与无措。

也正是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这才让她先前有些癫狂的想法慢慢冷静下来,她的脸贴在朝阳未照耀太久的地面上,那股冰冷的触感让她的眉头蹙紧。

“……说到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应该是被扔入谷底,却不知为何反倒身处一座高耸山峰的顶端,这背后光是粗略地想想都有太多的蹊跷。”

沈若皖的思路就像是地上缓缓行走着的溪水,遇至艰涩之处便就像是断流一般干涸。

她不由得想起楚问天最后扔给自己的那个眼神,那摆明就是要自己死去的凶恶眼神,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浑身发颤。

“到头来,楚问天在动手的时候就称呼我为‘神明的眷者’,这就意味着他早已知道我是拥有世界之锁力量的人,”沈若皖将那个对自己的称谓悄悄收敛起来,尽管那也是一个足以让自己思索许久的称呼,“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就知道我的自愈力超乎想象,那他削去我四肢的做法恐怕就是一种处决的做法。”

“他是不是笃定地认为将我从那么高的高度摔下去,我必然会死去?”

沈若皖回忆起对方那相当坦然的目光,身子一颤,因为自己当时在空中坠落之时,心里的念头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这么摔下去是无法救回来的。

她的脑海中闪过自己亲手杀死离针的画面,对方也是拥有力量的人,可却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也就说明,这份力量可并不能够恢复所有的伤势。

她仔细地回想着,突然间,她的脑海之中拂过一对强而有力的双臂。

“当时在我往下坠落的时候,必然发生了什么……是另一位神明吗?有人救了我?”

沈若皖的记忆似乎再度回到与灰衣男子相遇之时那般模糊,这种模糊感如梦似幻,却让此时心态平稳下来的她心神一振,有种熟悉感。

“哈哈,”沈若皖忍不住轻笑两声,脑海内思绪如翻涌的春潮,“果然,我是注定攀登世界之锁这座力量高峰的女人,是上天与命运注定的宠儿!”

她现在不怀疑神明的存在了,一方面是楚问天对自己说出的那个称谓,另一方面,她也认为像世界之锁这般神秘的力量,不能以常理去解释的力量,当然来自于神明。

“再说,历史书,典籍之上不都有神明的出没吗?虽说人们一向对鬼神敬畏,半信半疑地将他们的存在记载下来,但凡是存在必有合理之处,就算没有想象之中的神明,有的只是拥有世界之锁力量的人而已,那种拥有无上伟力的人早就可以被称之为神了!”

她自己说服了原本顽固的自己,现在仔细思索,先前一直跟楚问天对着干不过是出于嘴硬,她内心其实一直都愿意相信神明行走于人间,救赎黎民百姓的神话。

不然也不会央求佣人为自己买来奇奇怪怪的神话图册,哪怕是现在出走在外依旧要把原来的那些古籍带在身边,想要随时拿出来翻阅一番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没有那么糟糕了。既然身上有着神明的眷顾,他们都愿意帮助自己,那自己倒也不必过度担心会以一个窝囊的死法在这么一座平顶山上边被秃鹫啃食。

“哈哈,哪来的秃鹫,”沈若皖自己都忍不住打趣一番,“这是北方阿尼族的死法吧,人死之后尸体被扔到祭台之上,任由秃鹫啃食,他们认为这样可以魂归天空。”

“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死去,上天也不会让我这么快就死去吧。”她默念着,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根处,那里的血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修复着。

正当她满面欢喜地等待着自己完全恢复之时,远处传来的叫喊声和脚步声让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由于身子贴在地上,耳朵几乎紧紧贴合着地面,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让她的精神不由得高度紧张起来。此时,那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和几乎是喋喋不休的笑骂声传了过来,似乎也在这高山之间回荡着。

有人来了,或许这就是我的机遇。

沈若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她看着自己残破的躯壳,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是啊,对于自己这么一个流落荒郊野外四肢尽断的小姑娘,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生恻隐之心,将自己从这寸草不生的高山之上带走吧。

沈若皖明白了,这就是上苍恩赐自己的良机,听着那不知离自己还有多远的人群的脚步声,她的心跳也不由得快速跳动起来,像是拼命有人擂着声响不止的战鼓。

心潮悸动,她脸上浮现出笑意,期待着远处那些攒动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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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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