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佳人声音,花非花心脏登时漏跳。回过头去,果然见到苏黎迎风俏立,胜似幽兰绽放。看得他只会摸头傻笑,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苏黎似也习惯了他这样,笑着便要走开。

花非花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

“苏姑娘!”

“什么?”苏黎被吓了一跳,微有些埋怨。

“那个,我有话想说。”

“那你说啊。诶?去哪?”

也不答话,闷着头带苏黎走到藏身处后的小溪旁。

月光滴入溪水,泛起层层金纱。夜风反复吹拂不破,倒是拨得林叶潇潇。

花非花背对着苏黎,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

“若明日我能活着回……”

“不听不听不听!!”

苏黎捂住双耳,连珠炮似的‘不听’连发。

“诶!?我还没说完啊?”

“你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旗子高的吓死人了!”

花非花也知道此言不吉,但话已出口,也只有说完。

“苏姑娘,我想说的是……我……”

但看着少女如花容颜,鼓出来的勇气却一口气瘪了下去。‘我’了半天没一句完整话,最后闷出来一句。

“我……想问问你,之后还想去三峡哪里玩?”语气却是无比的丧失。

望着垂头丧气的花非花,苏黎忽然道。

“你喜欢我对不对?”

花非花猛地抬头:“啊,诶?诶?!”

“不是吗?”

花非花眨了眨眼睛。

苏黎也眨了眨眼睛。

“暴、暴露了吗?”

“你每次见了人家就吞吞吐吐的,人家又不傻。”

“哦、哦。”

花非花不知道该说什么。挠了挠头,忽觉夜风有些恼人,吹得脸发烫。

苏黎一时无话,望了花非花一眼,笑道:“你脸好红。”

花非花摆手道:“风吹的,风吹的。”但定睛一瞧,忍不住道:“苏姑娘,你脸也好红。”

苏黎惊呼一声,偏过俏脸:“看什么,风吹的嘛。”

“是啊,都是风不好。”

之后又是一阵长长的静默。

“那你知道我怎么想你吗?”

苏黎忽然道。

花非花一阵胆怯,胸口像是捆了十七八只兔子活蹦乱跳,又像是放在了烙铁上。

最终张口还是。

“我想知道。”

苏黎对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微微一笑。

“我对你一开始没什么好感。”

花非花甚至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接过她的目光,便觉想笑。

笑的十分温柔。

“嗯。”

苏黎忍住了没有偏开脸。

“尽管你对我很好,但我一直觉得你与众多追求我的人一样。多少是抱着些不正之心来接触我的。所以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一直不太想搭理你。不过我猜你没发觉。喂喂喂,你还在听吗?”

“嗯……嗯?啊,没、没发觉。”

“真是的。”苏黎鼓了鼓腮帮,“要听就好好听。”

“是的。”花非花立正站好,甚至还做出千里耳的姿势。

“后来知道你的经历,又一同共过患难,便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了。但老实说,那段时间我多数是在看明非真,不是在看你。”

“嗯……我想也是。”花非花苦笑道:“我站在明老弟身旁,一点也不起眼。”

“不是的。”

苏黎摇摇头,深情地道:“你在谁的身边,都不太起眼。”

花非花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刚练了个小成的金刚界法被射穿了一个洞。

察觉到自己的说法有问题的苏黎赶紧补充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不用解释了。”

“至少你还是比卓……”似乎是想起卓余贫当初跟明非真交手时的剑法,犹豫了一瞬,“卓、卓夫人要显眼些的。”

“那没说阿发还真是谢谢你啊!!”

顺带一提,阿发是卓府的园丁。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哟。”

眼见解释不清楚,苏黎从随身小包里掏出来了一本旧旧的小册子。

“你看看这个。”

花非花满脸疑惑地打开,迎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差点看的当场去世。

“这个是?”

“我习惯观察别人,然后会详细写下值得注意的人的特点。这就是了。”

花非花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没懂。

苏黎咳嗽一声。

“请打开第十三页。”

小心翼翼数到第十三页,上面注疏一行小字‘三峡上船之后’。之后便是写着上船之后遇到的许多人,并依据日期留下了为数不少的记录。

至于记录的内容,却不是每人做了什么事,而多是这人的情绪。

以卓封儒为例子,某日底下便写着——卓封儒,笑七次,怒三次,蹙眉不豫三次等等。

“我娘从小告诉我,眼见未必是实。但人有七情六欲,圣人也不例外。须得细观察,勤思量,才不至于为人所欺。

我不是很聪明,没法过目不忘。所以只好用这个笨法子。但晚晚总结,也算是有所得益。

像是卓大侠每次只要谈到卓夫人或是卓余贫,总是眉飞色舞,那种开心是骗不了人的。

明非真跟名字不同,性子倒是很真。他爱笑便笑,欲怒便怒,若不是自由惯了,便是亲长也是这般脾性,近朱者赤。

而花公子,你处处都谨慎小心,如临深渊,担心的表情比所有人都多。若非是幼年开始便须担心受怕,不该在这个年纪如此。”

花非花顿时有种被人全部看透,在她面前仿佛一丝不挂的感觉。

“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看这里。”

顺着看到记录着花非花的部分,每次都是寥寥数语,较之明非真甚或卓封儒等人篇幅都要少得多。甚至是越来越少,到后来几页甚至提也没提。

花非花眼角含泪:“苏姑娘,您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因为我不需要记了。”

苏黎抬首凝望着他,柔和的眼波似一阵春风暖流,填满了心上那个空洞。

“你露出担心的表情次数是明非真的十二倍,皱眉的次数是他的五倍,要说起什么‘我的妈呀’、‘老天爷啊’之类的,在这些人当中都能得个状元了。”

少女以手背掩嘴,轻轻笑着。玉人倒影在水光中回漾,清丽难言。

花非花看得呆了。

“花公子,你古道热肠,心地良善,我看得出来。我不需要什么时间,就知道你是能够放心的人。还记来做什么?”

所谓记录,在苏黎看来,与戒备的意思也相差不远。若不是从心底放心的对象,苏大小姐决计不会如此轻忽。

花非花感到全身都轻松了起来,一时间心情大佳,笑道。

“原来是这样。但苏姑娘不做我的观察笔录,岂非摸不清花某人的想法?”

苏黎不屑道。

“难道我非要记录,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每日一说早安,我就知道……”

忽而小脸烘热地住了口。

此言一出,两人不约而同想起适才苏黎的一句‘你喜欢我对不对’,都是两颊发红。

“总、总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欢喜你。但在这里……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苏黎闷着脑袋说完,小跑着离开了,只留下花非花一个人独自吹着夜风。

后半夜,吹了半宿风的花非花回到无垢和尚处。

留下了一句。

“我要上进!!”

之外什么也不说,盘腿坐下,闭目练功。当真是焚膏继晷,勇猛精进,看得无垢尊咋舌不已。

仔细嗅了嗅,察觉到这小子身上有股少女幽香。

“呵,年轻人。”

但一直以来花非花虽然善良机灵,进取之心却不足。能刺激他发愤图强,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眺望长天,天际暗红,夜空之中总觉浮着一股不祥杀气。

时间只余下三日。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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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进学准备期正式开始,太白知道委屈大家等很久了。

往后的三章也全都免费,聊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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