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来坐在石桌上,眼睛看向远处的后山,手里还在掂着他的手机,遭遇“天眼”的事情李熙也已经跟他说了,不过燕来对于事情是否会被曝光并不在意,虽然这么多年了突然联系到家中的十三太保,可能会给自己那十三个弟弟妹妹们造成一些困扰,但老燕家的游戏规则他也很清楚,二十多年来他从未下桌,但从名义上来讲,他完全具备所有的游戏资格。

所以你们看,我只是偶尔瞄一眼牌桌而已,相比于真的多出一个竞争对手,也许你们还应该感谢一下我这个当哥哥的?

心里这么想着,燕来砸吧了一下嘴,那点老产你们去争就是了,我以前就不感兴趣,更不提现在了,我觉得这个三界可比你们点小孩子过家家有意思得多。

杂七杂八事情想够了,正要说是不是该回去了的时候,远远地,燕来就看到了一个身材纤细的人影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长发挽成了髻,虽然道袍宽松,但还是能约莫看出一些曲线,只不过女道手里拿着的不是拂尘,而是一杆长扫把。

这个时候不在灵堂里的,想来不会是武当的哪位大人物,约莫也就是个扫地的寻常弟子,至于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大概是来赶人的吧。

果不其然,还没到面前呢,这女道就张口说道:“几位贵客,此间石桌不是坐人的地方,如若想要对弈的话,还请两侧落座。”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燕来点头哈腰地从石桌上跳了下来,顺带挥手招呼陈锋:“走吧,回去吃点东西。”

但陈锋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燕来的动作,也没有听见燕来的话,他只是愣怔地坐在原地,然后忽然朝那女道喊出一个名字:“月芍?”

月芍?

月芍?!

燕来和郑青梨也都愣住了,他们齐齐扭头看向那个穿着道袍的女人,太阳渐渐西沉,光线已经开始暗了,但女道并未刻意遮掩,所以那面容看的还算真切。

说实话,这容貌的确算是上上之姿,能够清晰地看出这女人的年纪还不大,眉眼间似乎还有那种少女般的清爽明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上修道的缘故,除了那抹青涩,还又多出几分温婉恬静,两相结合,便显得这女道士分外动人。

可,再怎么动人,这特娘的也是个道士啊,这是个出家人啊,甚至就是武当山的出家人啊!

这边三个人在盯着这位“月芍”看了足足两分钟,把人姑娘的脸都看红了之后,燕来立马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陈锋:“你特娘的耍我?!”

这不是耍我是什么?

你说你有个姘头妖怪被武当捉了,这是不是个好妖怪我们暂且搁下不谈,现在就告诉我说你要找的那个妖怪就是这个女道士……来来来,这是妖怪悟道了,还是道士成精了?嗯?

燕来一个字没说,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妈卖批,并通过眼神直直地朝着陈锋发射了过去。

然而陈锋看都没看他,这个男人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眼前的女道士身上,他目光颤抖、嘴唇颤抖、伸出的手也在颤抖,全身都在抖,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站起身,想要离这个女人更近一点。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男人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

女道士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扫把,她眼神颤抖地看着这个一点点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脱口而出的话语里也同样带着哭腔:“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过来啊——”

“月芍!”

“啊——”

“月芍!!!”

“啊啊啊啊啊——”

“我好想你啊月芍!!!!”

“啊哒!”

燕来一个激灵,这武当山的出家人可都是练家子,眼睁睁看着“月芍”一脚踹在陈锋的裆下,燕某甚至都觉得下身一凉,吓出一身冷汗。

事实证明,思念强到某种地步,也无法改变男人先天的弱势,上一秒痴迷地朝着“月芍”走过去的陈锋此时已经捂着裤裆在女人的脚下绻成一只虾米了,虽然没见血,但是看他那翻着白眼口水直流的样子,估计也是重创。

燕来走过去,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陈锋,然后才看向这位被喊作“月芍”的女道士,先是不好意思地朝她点点头:“抱歉啊,我家的变态没拴好,吓到你了?”

“月芍”抱着扫把点点头。

燕来尴尬地“哈哈”笑了一下:“方便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女道士可能是被陈锋吓的不轻,看向燕来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一些怯意:“我、我叫青梅。”

“青梅?”燕来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是你的道号吗?”

青梅点点头:“是的。”

“哦哦。”

燕来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不知道方便问一下你出家之前的名字吗?”

女道士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垂下了头:“我是个孤儿,很小就出家了,我没有俗家的名字。”

燕来和身后的郑青梨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脚下的陈锋。

月芍是陈锋心心念念的人,按理说他是不可能认错的,虽然说这个天下长得相像的人很多,但是如此巧合就在武当山上遇到一个和妖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道士,这未免也太巧了。

燕来嘴上说着陈锋在耍他,但心思缜密如他,还是没有放弃任何一种可能,甚至是失忆的可能也被他考虑了进来——但是很显然,这个女道士并没有什么失忆的症状,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个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孤儿,她不认识陈锋,也不认识月芍。

所以,真的只是巧合吗?

燕来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是就像他此前对陈听风的死所持有的态度一样,直觉上有问题,但实际上毫无破绽,如果不是燕来神经犯二,那么就可能是某个事先编织的阴谋正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燕来尝试着想要在这个看着比较单纯的女道士这里问出些什么,但是所有的结果却都在否定燕来直觉上的猜测,陈听风真的死了,而她也不是月芍,整个武当山没有人听过月芍的名字,更没有人会认识陈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燕来,陈锋在清酒亭里的那席话从头到尾都是谎言,甚至根本不存在什么相爱的女妖,武当山也如同千年来一样含蓄内敛,从未出手。

燕来看着疯狂抽搐的陈锋,最后只能向这个名叫青梅的女道士再次示歉,然后拖着陈锋和郑青梨一起回了客房。

太阳终于落到了山的另一边,拿着扫把的女道士青梅看着燕来几个人离去的方向,那种被变态紧逼的恶心感仿佛随着天色的阴沉也越发强烈起来,她摇了摇头,也很快离开了。

……

陈锋原本痛上一阵就该恢复过来的,但是在燕来的示意上,郑青梨又给丫施了点小法术,至少今天晚上,还是请他好好睡觉吧。

“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目前为止的情报。”燕来不知道自己对着这么个师姐究竟能不能讨论出东西来,但郑青梨已经是他在这里唯一能信得过的队友了。

没错,唯一能信的过的。

无论是陈锋、田罗还是今天照过面的殷红花、何晨、青梅女道士,在燕来眼中,他们一个都不能信。

“首先,陈听风确实是死了,是吧?”

郑青梨点头:“死的不能再死了,身体的关键机能已经停止,灵力也已经散尽,甚至就连他的袖里清风都不在了——对任何武当人来说,那一袖清风都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然而我们根本无法想象他究竟是怎么死的。”燕来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得到第一个结论。”

郑青梨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什么结论?”

“自杀。”燕来理所当然地看着她:“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杀死陈听风,在这个前提下,他只能是自杀。”

“可他没有理由自杀。”

燕来作怪似的笑了笑:“好吧,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杀死武当掌教,换而言之,如果他不是自杀,那么能完成‘悄无声息’这个条件的,就还有一种可能。”

燕来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的笑容里也开始带上了一抹冷酷的意味:“那就是‘被悄无声息’,也就是说,当时陈听风死时,其实是有人发觉了的,而这个人却并没有救他的掌教,也没有告知其他人,甚至在陈听风死后依旧保持了沉默,从而让这个悄无声息的死亡成立。”

郑青梨堂堂化圣级别的强者,但在燕来带着笑容说到这些的时候却有些不寒而栗:“可是,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现在缺失的信息。”燕来吸了口气:“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猜,如果我们能猜到这个人是谁,那么从他的身份出发,或许就能猜到他的理由是什么。”

郑青梨看燕来这副模样,大概也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比较符合的目标:“你认为,是谁?”

燕来呵呵一笑:“从现在的信息来看,这个人当然最有可能就是陈听风的随侍童子,那个在灵堂里睡觉的小道士,何晨。”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