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两人的关系在慢慢变好,这种好比较难体现出来。

因为楚纣照样该吃吃该睡睡,对谁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偶尔要是听到了哪个大臣在他背后说坏话,就难得干劲满满地去折腾对面一回。

赵语嫣周岁时,算命先生说她有丈量天下士之才,看人看物都会很准,可她看不透自己母后,也看不透那个一天到晚懒散着只会睡觉的弟弟。

他看起来像只还没睁眼的小狗一样可爱好玩,可偶尔也会咧出獠牙,露出狰狞的一面。

但毋庸置疑的是,赵语嫣对弟弟确实更上心了些,偶尔还会担心他一个人私自跑出帝宫,便跟着他一起出去。

以前她听到大臣以及学宫的人私下对楚纣议论非非——他们觉得姐弟两人以后会是皇位的竞争者,现在多说些弟弟的坏话,能讨好姐姐,为他们结下良缘。

那时赵语嫣是不太管这种流言蜚语的,因为楚纣也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没有一点自觉,虚度光阴。

可后来赵语嫣就不喜欢听别人嚼舌根了,那些窃窃私语的话在她听来是如此的刺耳,仿佛是骂在她身上一般。她想为弟弟做些什么,让别人不再议论他,可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纣,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成为母后的继位人吗?”女孩找到男孩后,轻轻摇醒了他,循循善诱地问道。

“不想。”楚纣回答得很果断。

于是,女孩下定了决心在所有的事上都加倍努力地做好,连弟弟的那份也一同努力,只要自己好到能够掩去楚纣的缺点,那么就不会有人对他说三道四了吧,这样的话,就算他继续懒下去也没什么了。

这么一想,她便充满斗志,对成为一个合格,甚至是优秀的大秦之君带着兴奋感,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心态。

如果说以前她只是不明不白地按照别人给出的目标去做,那么现在就是自己想去这么做,哪怕两者的最终目标是一样的——成为一个无可挑剔的君主!

但是它前后的意义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前者的动力来源于众人的期待与要求,后者的动力植根于弟弟的无心之言。

“纣!”

女孩忽而有些雀跃,楚纣搞不明白她怎么了,平时都是板着脸的样子,现在为何突然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般。

“嗯?”他从瞌睡中睁开一只眼睛。

“你还记得你以前问的那个问题吗?”

“不记得了。”男孩的态度很敷衍很果断,这弄得姐姐有些气愤,伸手作势要打,不过又收手了。

“你以前问过我,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是心甘情愿的吗。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甘心的,但是我并非活成了别人期待的模样。”

她坚定地强调道:“而是我活成了只有别人才敢想象的模样!是我想去那么做的!”

“哦......”

楚纣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认真点了下头,下一秒便合上眼睡觉,女孩气不过,抄起木剑就要教训教训他,男孩果断撒腿就跑。

别人决心努力后,只是想想而已,而这个穿梭在帝宫里的女孩,她确实这么去做了,加倍的努力,用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天赋尽快兑现成肉眼可见的成绩。

她让皇家木匠打造了一张能坐下两个人的藤椅,自己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便把弟弟拉在身旁,哪怕他只是睡觉,也要让他在自己身旁昏昏欲睡。

每当看书看到精神疲惫的时候,语嫣便看看垂着脑袋的弟弟,偷偷戳一戳他的脸,这样便又有了动力继续看下去。

当然,这种行为站在楚纣的角度来看是绝望的,虽然语嫣不再敦促他看书背书了,但是却要他瞌睡都要坐在她旁边,小小的椅子虽然能坐下两个人,可并不能让他椅躺着睡觉。在这种痛苦的睡姿下偶尔进入梦乡,还会被语嫣戳几下,将梦境戳碎,化作一地的落叶。

真是没天理了!

......

又是一年生日,当然这是语嫣的生日。

艳丽华美却气质威严的女人将一子一女抱在怀中,以前她还能够让语嫣和楚纣都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现在的话,女孩发育起来了,一起抱的话会有些挤。

但始皇却仍旧很喜欢抱自家的娃,只可惜再过一段时间,等女孩再发育一些,估计就抱不住两个了,一次顶多只能抱一个。

“语嫣,生日了,又长大了一岁,你可有想要的礼物?”女人并不会准备惊喜,她一般都是直接问的。

不过硬要说惊喜的话,也不是没有,那大概就是几年前把弟弟带回了帝宫。

今年要什么呢?

语嫣不是那种贪婪的人,不会提些过分的要求。

她看了眼楚纣,这孩子哪怕现在也是在打瞌睡,他的脑袋刚好枕在始皇的半边胸脯上,表情惬意舒适。

语嫣在心中嘀咕:弟弟是不是又做了什么美梦?

女孩收回了眼神,犹犹豫豫地嚅声道:“母后,语嫣想要一只小狼。”

“狼吗?”女人随手用玉玺给儿女砸了个坚果吃。

很快,语嫣收到了她今年的礼物——一只货真价实的小狼,白起将军亲自选的幼狼。

但是女孩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失望。

始皇纳闷了,女儿不是说要一只小狼的吗,这可是白起挑的最好的一只了,为何语嫣会不满意?

这件事成了始皇心底的疑惑,一直都没能想明白。

语嫣把那只小狼养了半年后,趁白起回京汇报情况的时候,以“狼需要边境的历练”为理由,将那只小狼送回了长城。

这让始皇更加郁闷了,只能感叹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把小狼送走了的语嫣如释重负,她跟楚纣说道:“纣,以后我送你一只灵兽吧。”

“可以,都行。”楚纣难得佛系,相处久了,他偶尔也会跟语嫣开开玩笑,他随口说道:“别太寒碜就行,得能体现身份,最好也能像它的主人这般孔武有力,精神抖擞。”

还没说完,他便打了个哈切,楚纣是实在是睡得太久了,睡得有些累,累得想再睡一会儿。

——弟弟是想要跟他习性相合,又品种高贵的灵兽吗?

这似乎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呀,语嫣觉得有些压力,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不好收回,她点点头:“嗯,以后我会帮你留心留心的。”

姐弟两人的悠闲日子继续着,当然悠闲的也只有不务正业的楚纣,语嫣还是很刻苦地朝“无可挑剔的君主”目标努力着。

......

“公主,陛下虽满足于你们姐弟同心,但你要清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站在大秦贵族的顶层,得明白一些道理。”负责传授她政治视野的大臣语重心长地说道。

姐弟两人黏得这么近,让一些公主派系的人担忧起来了。哪怕是放在一些贵族大家族中,到了公主和世子的这个年纪,其实已经隐隐在为争夺家主作准备了。家族内争虽然不太好,可唯有如此,才能激发后代的好胜心,遴选出最优秀的后代去领导家族。

而这也是许多大臣们视作极为正常的事。

王公贵族的子女尚且如此,可反观始皇陛下这一对儿女,是不是好得太过头了?这么懂事的公主竟然会跟着不学无术的世子一起偷逃出帝宫玩乐?!

始皇陛下对此不怎么在意,但是他们这些大臣在意啊!

况且公主这个年纪,也到了识得男女之事的年纪了,虽然她锁骨处的守宫砂还在,但大臣们还是觉得公主和世子间会不会有些什么猫腻。

有些事情不说还没人在意,一旦点明出来,语嫣也变得不太自然。

她开始思考自己是怎么看待弟弟的,她也想像以前那般自然无猜地相处,可是被大臣们耳提面命多了,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往别的地方想。

会不会、会不会自己真像大臣说的那样,对纣......?

应该不会吧......

日子依旧继续着,大臣们的话像种子埋在语嫣的心间,除此之外,姐弟两人很快归于平常。

白天学习,晚上一起睡觉,这日子平淡又宜人,像一碗清汤,平淡在前,甘甜其中。

中间除了某个晚上,楚纣喝醉了酒,犯了点浑外,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当然,醉酒那次的第二天清晨,楚纣被姐姐语嫣抄着木剑追了一个上午,绕着帝宫跑了快半圈,连始皇都惊讶儿子的精力原来可以这么充沛。

要是能用在合适的地方就好了。

她从未在修炼上对楚纣有丝毫的要求,那么她把楚纣带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呢?谁都猜不透。

姐弟两人的这种单方面殴打行为被稷下学宫的祭酒看见了,以为是打情骂哨,又是一顿逆耳忠言的劝诫,说你们是姐弟,更是陛下的子女,不能犯糊涂呀。

语嫣很犹豫,但也觉得是要给楚纣些教训,不然他太得寸进尺了,万一真的不小心做了没法回头的错事怎么办,得冷战他几天,让他知道害怕才行!

这么决定后,她一整天都没有理会楚纣,楚纣也安安静静的,没有去招惹语嫣,惬意地睡觉,偶尔发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的时候,女孩在自己的床铺上躺着,弟弟在他的床铺上躺着,静谧的房间听得清彼此的浅浅呼吸声。

语嫣心软了,她想自己这样对弟弟,是不是当姐姐当得太小气了,她决定第二天告诉楚纣他错在了哪里,如果他认错了,冷战就结束好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向来早起的她,发现楚纣不见了?

她到处都没有找到弟弟,也去问过始皇,但是始皇没有回答她。

她趴在地上看了看床底,轻声问道:“纣,在吗?”

她打开衣柜,颤声说道:“在这里吗......?”

那一整天,楚纣都没有再出现。

夜晚,女孩躺在床上,看着对面那张空落落的床,她睁着眼睛看着,心想楚纣说不定半夜就会从外面回来。

他常常溜出帝宫玩,这次说不定也是如此。

可直到鸡鸣破晓,黎明到来,男孩都没有回来。

女孩一夜未眠,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她知道,弟弟真的不见了。

在把母后送的那只小狼送走了之后,她一直想要的那只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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