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者舟泊,初化的冻水还称不得春。薄雾浓云袅袅兮淼淼矣,不知是天之迷像,否人为寂寥。狡兔三窟,东走西顾,扑朔迷离,安能辨我是留是去?
刘一手挽着蓝猫,一手托着烟枪,看指尖金龙皓凤,几分迷惘,些许惆怅,宁静得黯然,太过顺利往往让人茫然失措,果真如此。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一生一世几曾非梦?幻然翩然,悠悠然过……”微微低沉的声音宛如从天而降。寻人,却辗转几许不见。只得听她幽幽散散继续道;“故乡人,异乡水,区区英地烟叶果然不及国品…不知老乡是否赏脸匀杯茶喝?”
“当然,”刘爽朗一笑∶“堂堂华夏人从不小气。”
“谢谢~”一道人影从房梁上倒吊而出,束成一股的墨发如流水般自然垂下,没有了刘海的掩盖朱瞳玉颜更显清丽,嫣然间宛如幻梦,邪殷狐魅几近天成。
“高山流水,知音难寻。”
“自四百年前建成以来,所有的走马灯剧本都一一编号,收录在此,其间错误文件均上报贵总部……但至今只派来您一人。”
“怎么?”不满地用余光斜扫过去,梦梦的口语有些机械化,冷冰冰不带人情味。“嫌我小?”
“没,当然不。”就是没听说过第三无常,而且有…八九岁的孩子任职。威廉默默地把这些话咽回去,总不能这样说吧?人家派一个无常虽然不知真假但已经够给面子了,要升职就憋着好了…
“哼…”自知自己现在的造型没有说服力,梦梦似乎也看得出威廉的不满,自顾自地向前走,不做理会。
高大古旧的死神图书馆楼式迂回,中空的天井让人远远就能一览成千上百的书卷入架排列,人性化的座椅、爬梯颇有新旧完美融合的壮观华丽。空无一人,仿若空中楼阁,冥铭仙神。
远在三四层之上的位置,果然有一个蓝白色的身影,数百米之遥,却已足够,塞巴斯和梦梦都已注意到,前者飞奔而去。微愕些许,俩死神才反应过来。
“唉?!站住!!”
“啊美男!不要丢下我一个!哦…噗叽……”
“哈哪哈哪~~借过借过~~咦?”从堆满书本的推车上揭下某死神片片,来人同时很顺便地抬起了头,让另两只看清自己。
“前……”
“昂德叔叔!!!”
嗯?嗄?吓!!
葬仪屋的嘴角依旧裂着,看不清是怎样,但另两在职死神已经明显石化了。
叔叔?管这头发花白的退休大伯级人物叫叔叔?小妹妹你究竟是多大这华夏的辈分是多奇妙啊?
“叔叔不记得我了?”梦梦这时的样子才真正像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讨着大人的喜欢。“您上次去我哥哥那里办事还抱过我呐~”
“哦啊!是黑白家的那个小丫头…不过那么久怎么没长高啊……”
“讨厌人家有长是小炎太长了!”
“哦哦好好~是镰刀长了…………”
石化石化继续石化…………………………
与自己一直存在并生存的黑暗不同,这是一个温暖明亮的世界,皓洁而不刺眼,飘飘渺渺,将一切都变得渺小可怜。
是否这就是神明的无垢之地?睁开眼看不到一丝熟悉,依旧是自己的那是装束,可惜,他从不适合这样的地方。
“夏尔。”
“……”
“夏尔·凡多诺姆海威。”
“啊…谁?”
场景转换,滔天的怒火,狭长昏暗的走廊。
物是人非,事未休。
重演的记忆,重涌的惶恐,无力感充斥着四肢。夏尔捂住自己的双耳,试图抵抗那些响在耳边的噼啪声。奔跑,冲向眼前紧闭的门,尽全力撞开它,不顾肩上的疼痛抬头,睁大自己的双眼。
火舌舔舐身体的炙热,泪水流淌的沉默,或许就是那时,今生的泪水全部流尽了。
死去的父母,洁白的天使,不论是新旧,全然铭刻在脑海中,潺潺流血,刺骨疼痛。催生的不是仇恨,而是畏惧与无助。
总感觉,落空了什么。
不是滋味。苦涩,却干瘪。还不如夜晚的梦境,不是放下,却异常乏味。
夏尔放下了双手,跪在大开的门前,瞋目,任凭因热气拂动的短发扎刺着双瞳。眸子发黑,手足无措。
修长的走马灯底带从夏尔的胸口浮出,在空中轻轻飘摇。而它们的主人静静地沉睡着,枕在安吉拉的膝上。平静的睡颜比那紫眸的女人更加适合洁白的羽翼。却不然,庇护他的从不是神明。
塞巴斯的动作停滞,他第一次不知所措,不知面临少爷的危机他要如何才好。
就像面对正在犯错的梦游的孩子,不知是该叫醒,还是纵容。
“修改记录,该是个什么罪名?”视线辽远,辛雨梦的语气严肃起来,停止嘻笑,问站在她身后的威廉。
“是……”
“停,你知道就好。基本准则背给你前辈听。”
………威廉觉得今儿个他不是被气死就是被堵死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帮他们的呢。”梦梦口中的前辈,实为死神协会退休高人的葬仪屋吶纳地说,“只开头不结尾似乎不太好。”
“我有没有说过我今天是来办公的?”不近人情,梦梦从储存空间拿出一本空白的线装书本,在封面题下日期。“工作期间,不管闲事。”
这也是唯一一点他不完全排斥她的理由了吧?敬业啊!威廉拉过一边的推车。“请问领导需要哪些?我去取来。”
冷横一眼“不需要。”
唉?
手腕的环子一闪,巨大的镰刀收做一块小巧的晶体,梦梦踏着扶手跃入天井半空,停留在三四层的位置,双手交错在身侧虚抓一把,向悬浮在面前的簿子一挥,菲薄的纸页哗啦啦地展开。
“系统检测,全体列队,检索!”
清晰悦耳的声音传遍楼阁,落地有声。咯噔一声脆响,所有的走马灯剧本齐齐出架,按照自己的编号排列成横八竖百的一个个方队。又是叭嚓一声,尽数摊开。五彩斑斓的生命记录收拘在小小的灰白方格里,涌向半空中少女面前的书簿,在一道白光中流过,原路返回。
通天澈底的白色光芒,并不温暖,如同出鞘刀锋,冷眼旁观这尘事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是血是泪,左右不了下一次轮回。没有同情没有忿恨,绝对公平的因果报应。剪断、连接、塑造、销毁。赤瞳中流过的,只有生命波折后的平静。花季凋零朝暮隐落。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就像华夏,整整数亿的进化、五千年的文明后,尘埃落定的淡然。
墨色长发在无尽的流转中尽情挥洒,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女童尽显君王本色。威廉目瞪口呆的同时明白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遭瞪也活该了。
乡巴佬进城,大开眼界啊。
另外两头,有死神恶魔微微咧了嘴角,有天使皱起了眉头。
“我们到那边去吧。”说着,葬仪屋朝着楼梯走去。“如果发生在眼前的案件都不管,大概真得永远是派遣队。”
“是!”
身周的炙热逐渐减轻,甚至,有浅浅的清风拂面,分外安逸,轻松。
恢复了视觉,夏尔发现坚硬的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松软的泥土。甚至,有细嫩的植株从自己的指缝中钻出来。脆弱娇巧的绿,不只是周身,远远的弥漫在这个空间里,空气清新,啾啾莺啼。瞬间的迷茫,什么也不能回忆。
“夏尔,别坐地上,小心着凉!”
熟悉的音色让他有种不敢致信的感觉,害怕错过极速抬头,微微模糊后,不远是最亲切却已经失去的人。
“夏尔,我的宝贝,快过来!”
妈妈…
爸爸……
“失去了也可以挽回,如果愿意,你甚至可以一辈子不失去。”
白色双翼的天使站在身侧,紫眸美得像晨日的吉瑞,那么近,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却不喜欢。不因为她是谁,只因为看到她,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自己是个跌倒的小孩,肮脏而无力。
没有同类感。
“愿意吗?回到父母身边,做个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无垢的微笑,前一秒才刚刚见过而已。次次都是仰视,像高傲的神明一样,要他随时崇敬。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过脑海,有关另一个人,却不清晰,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说的话。
“……愿意吗?”
什…什么?
“我会一直在您身边……”
切…谁稀罕……
“我只是个执事……”
“…“愿望”和“契约”的束缚,我就是他的仆人…”
“天国啊,那与我无缘……”
“我也是把您的生命放在首位……”
“少爷。”
越来越多,愈来愈清晰,不等那个笑容出现,似乎就已经不想放弃了。
而现实中,刺眼白光覆盖下,夏尔虽然闭着双眼,眉头却死死的皱起来,底带疯狂的摆动。夏尔的胸前暴起偏蓝的冷光,包裹住他的身躯浮在空中。
“驯服狗最好的方法,就是击溃他的意志,强迫他服从……”夏尔喃喃的复述,慢慢的说着。“你是那么想的,对吧?……”
“嗯?”安吉拉有些疑惑。
“告诉我代价是什么吧?”慢慢站起身来,夏尔侧目,嘴角轻轻展开。“丢弃仇恨,一辈子沉迷在幻觉里,我做不到。”
在安吉拉惊愕的表情之后,看起来广阔无边的青空绿原缓慢摇晃起来,浑浊,碎裂。化为乌有。
光阑涅没,熟悉的黑色世界,熟悉的压抑呼吸。不曾被改动,但已足以让夏尔安心,宁静了。
有如招魂幡一般的幅带回到夏尔的胸腔,悬浮在半空的孩童身躯随之落了下来。塞巴斯上前一把接住,前所未有的,滋生出些自豪的感觉来。
能凭借一点点干扰就突破天使几近洗脑的幻觉的,也就只有少爷了吧?
“信仰可是会改变的,明明丢掉了还想捡回来,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耀眼的冷光中心传出一声冷嘲,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安吉拉之外的另一个女孩子,辛雨梦。在发起那么大的检索系统同时,竟侧着脸在看这边的热闹。
原本正惊讶于夏尔自控能力的安吉拉就像被蛇咬了一口,回头怒视着掌握生死大权的辛雨梦。
“怎么?不对?还是……”仰起头似乎思考了一下,辛雨梦的笑容带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意味。“Poke to sore spot of your something?(戳到你的什么痛处了?)”
俯视,比横扫狠瞪平视更加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双手一和,辛雨梦结束了检索,向这个方向滑翔过来,长发像披风一般威风凛凛。与安吉拉擦肩而过时,嘴里说了些什么。安吉拉瞬间变了脸色,再看辛雨梦,浅浅微笑温和可爱,眼神却如同看到老鼠的猫。
大有玩心。
“威廉!”落回地面,小梦梦并不理会僵住了的安吉拉,径直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威廉去了。“你管事对不对?完成了是要签字还是盖章?”
“检索还有合同项目么?”
“废话!不交接好到时又怨我!”
“………我去拿印泥……”
“……你妹的只用告诉我签哪!!”
……………………
安吉拉实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掌握大权满身华夏气息的小孩会是天堂当初丢弃的失败品一员。
1840,她说1840。
不会的,近百年都没有长大的话……那么只有……
一个矮小落魄的身影隐隐约约闪过记忆,很快消失,与眼前的这个人无法重合。
“你到底是谁?”
“辛雨梦,修罗殿冥王府首任兼现任第三无常……”一边在威廉的簿子上用繁体签下自己的名字,小梦梦老老实实地回答,想想又补了一句∶“出差专业户。”
噗……
在场人不由自主地喷笑了。明显的小孩子爱现。
“……就没了?”
“当然还有!”一句话把安吉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句就把她拍到了丹田底。“权利不小,深得宠爱。”
说着,小梦梦还怕她不信似的掏出冥王印晃了晃,顺手盖在手中的线装书本上。
冥王印,持有人就相当于拥有了冥王的权利。
华夏人不至于那么弱智,会让外来人掌握大权。想到这里,安吉拉安心了少许。看了看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夏尔,狠下心来。
“安心吧,你是那个人的猎物,虽然我们都喜欢猎物一步步被玩弄至死的样子,但我不会夺人所爱……”
“嗯?大人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罪人你都不抓,太失职了点……”将活页簿子递还给还没从她的高效检索里清醒过来的威廉,小梦梦的笑容明媚甜美,好像在说‘失职要死怪不得只是派遣队’……
毛骨悚然……
几乎是同时,塞巴斯将夏尔交给葬仪屋,威廉操起死神“镰刀”,向安吉拉发起进攻。
但作为神明的使者,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双翼一舞,安吉拉扑向自己展开的镜面光门,一股冰冷的皓白影痕昏晕开来,圣天使封锁,眼看就要吞噬整个死神图书馆。
天使已经消失在了光幕之后,似乎就要成为死局时,听得辛雨梦冷哼一声。巨大的镰刀幻雨炎在她手中一寸寸现出原型,八九岁的外形褪去,十四岁英姿飒爽的少女手执杀气凌烈的战刃沉沉笃向地面,影痕瞬间碎裂,和锋利的镰刃一起划向只剩下一星大小的光门,不可捉摸的虚无如同刀下纸卷被撕裂,足以通过千军万马的通道已经打开。
高级灵魂武器,拥有撕裂空间的锋利。
威廉和赛巴斯蒂安立刻追了上去,看到美男离开格雷尔也不肯留下,看上去最具战斗力的辛雨梦却就此止步不前了。慢慢回到葬仪屋身边,看着夏尔说∶“交给我吧?”
手握镰刀,执有生死簿,不苟言笑。这样的辛雨梦才真正完全拥有让人信服的死神形象。
不,或许该尊称一声无常大人。
真正掌管世间生死轮回的,其实并不是死神。对于异界来说,死神只是个相当于华夏黄泉引路人一样的职位而已,只能为已失去今生的灵魂指引下一站,是没有权利决定生命何时开始结束的。
而无常不同,无常是直接听令于修罗殿冥王府的阎王大人。握有冥王印的无常,也就是真正可以裁决七界善恶奖惩的角色。
而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视苍生如草木的人,对他索要一个他被人托付的孩子。
她说∶“交给我吧。”
语气平淡。葬仪屋读不出她的情绪,尽管是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人,他不了解。甚至可以说来的如果是黑白无常或者钟馗牛头马面他都不会如此没有把握。不说认识,至少他知道那些人物的行事风格,有往事交情可谈。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除了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以来欧美有负于她的祖籍外。他一无所知。
对于这个与恶魔交易了灵魂的孩子,葬仪屋感觉自己第一次无法窥探他的未来了。
阅人无数的辛雨梦是不可能看不出葬仪屋的忐忑的,权衡些许后,她才慢慢撩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鬓发尾上一个形似蝙蝠翅膀、却是银色的吊坠在自然光下闪着光。看得葬仪屋愕然后点了点头,从座椅上起身,离开。
好吧,就当是赌一把。
不回头看辛雨梦双手结印迅速建起结界,葬仪屋从未完成的书架里抽出属于夏尔的那一本,粉色的书签和羽毛笔在手,如果出些什么意外,他不会再顾忌什么冥祭无常。
不顾一切,保全这个他原本只是一意欺瞒的孩子。
结界内,辛雨梦无奈地耸耸肩,启动程序换回阡陌的制服,收起生死簿和镰刀。这才在夏尔额前打一个响指,将他唤醒。
没办法啊,她也不想一开始就暴露身份。但是你也不乐得一睁眼就就看见个天使抑或死神吧?比起这些,还是阡陌的战士比较能让人接受。毕竟以影笛的性格,应该已经接近他不少次了。
若不是看在那傢伙面上她才不要来……
“切……”
咿咿咦?!??她的腹诽怎么会有声音的?
“影笛你以为你放下头发我就不认识你了?”夏尔醒来以为是影笛卸装没卸完来吓他,一脸死相地对第一次见面的辛雨梦吐糟。
她晕……
“看清楚再叫,我和那只死猫差别一点也不小!”辛雨梦没好气地反驳,“我是炎凤!七号辛雨梦!”
大概就是禽与兽的区别吧……两边都有那么想到,但没人会说。夏尔是怕无缘无故得罪到人,辛雨梦不是工作时间就是个小孩子心性,再愚也不会骂自己人。
好吧好吧……淡定一下,否则今天的正事肯定谈不成。深呼吸一个,辛雨梦板起脸拿出一个赤色的小铃铛,在夏尔眼前晃了晃。铃铛叮叮响得清脆,夏尔不解,疑惑地看向辛雨梦。
“按照华夏的习惯,头七带亡灵来见见亲人。”
“开什么玩笑?这只是一个铃铛。”
“对,就是铃铛。”
夏尔无言以对,却听得铃铛的响声模糊了起来,片刻后铃铛从辛雨梦的手中渐渐消失,一个直立的人影在眼前出现并慢慢清晰起来。
在那个身影无限清晰以至于无法告诉自己是幻觉时,夏尔猛地站了起来。
“丙辰年九月廿九子时到期,本来按说还差两个时辰,但非常时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辛雨梦在说什么,夏尔根本就不知道。
不是不愿听或者听不懂,而是听不到了。眼前的人仍旧是微笑的,却只是个幻影,幻影一样的灵魂。看得到,可是无法触摸。
红夫人……
安阿姨…妈妈的姐妹…自己唯一的…最后的亲人……
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只是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了而已,为什么………
不在人间了呢?……
和之前一样是幻觉吧?是安吉拉扮成阡陌的人来骗自己的对不对?塞巴斯不在,说明那个幻觉还没有断对不对?
“我可爱的侄子,没错哦,还是不得不来和你说再见了。”面对夏尔的惊愕和不可致信,红夫人还是先开口了,笑容有些苦涩,她知道身边的这个“死神”不可能给太多的时间。尽管夏尔会有些接受不了,她也会尽量的多说一些。
“想知道什么尽可能的问我吧,毕竟死去的人不该给活人带来太多的困惑……”
“…………”
“打住,我插一句,不能问灵魂怎么死的,忌讳。”
一脸冷漠,辛雨梦这么一插像是給了夏尔当头一棒,原本面对亲人的欲言又止和自我安慰都零零落落的粉碎。堆起了怨恨的指向,瞄准了她。
“…问她做错了什么呢?”
“大同小异,不行。”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莫名其妙就处决人类就是你们的特长吗?”胸腔几乎燃起了一把火,夏尔怒视着仍旧坐着若无其事的辛雨梦。
冷血,愚忠,不通人性。他就算是彻底的看清这些神明了。说是什么公正严明,实是物以类聚吧?
这样,和肮脏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灵魂对活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红夫人想要上去劝解。被辛雨梦一脸冰霜的拦住,夏尔见状怒火更甚提高了语调。
“怎么?现在连说话都不行了吗?要毁灭人类就尽早,一个个的来算什么……”
“夏尔?!”
“你闭嘴。”不等红夫人喝止夏尔,辛雨梦就已经用眼神瞪住了这个在场的唯一一个成年人。声音不高,但是连之前的公式化语气都完全泯灭的样子,阴沉得吓人。
“让他说,看看因为你们这些大人的关系,小孩子会背负多大的压力。我们在这些后辈的意识里又是什么样子的。妈的一代骗一代要毁灭人类,我们那么多规章制度是拿来管禽兽畜生的是不是?华夏要出手挽回的就是这样甘愿自我毁灭的抱怨狂是不是?”
不是生气,也不是抱怨,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陈述而已。却如同闷雷一样的惊人,辛雨梦的表情就像凝固住了一般。似乎这句话说了很多很多遍,疲倦到不再想付出一丝感情的样子。
也的确是吧?
不是冷血,而是屡见不鲜,这点,还真不能指望生命短暂的人类明白。
就像冷水泼在怒火上,火灭了,屡试不爽,可是永远不能指望火焰能够感激水的降临。人间一如既往的观念,不是她说就可以扭转,尽管她是权倾一方三千宠爱的赤无常。几近至死的压抑和控制。不止是她辛雨梦一个人,想必阡陌各位都不乏此感。她们放开了,想通了,不在乎了。可是人类呢?他们要怎样才看得开呢?
尽管是影响力极强的影笛,也做不到啊。
天界无缘无故的纯洁,狱界莫名其妙的尽恶。千百年的文化传递人类竟然没有想过为什么。人类真的很聪明,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年仍旧是被各种各样的神明所束缚,为什么人类就是不能得到幸福,这些答案清晰明了的问题纠结世人那么久。看在局外人眼里的无奈,夏尔突然感觉得到,辛雨梦眼里的这个世界的样子,还有无边无际的茫然。
仇恨就是一瓶酒,悲伤、无助和愤怒让它开始酝酿,可是有的可以让人振奋起来,有的却让人迷惘一辈子。
什么都不再说,辛雨梦把之前收起的生死簿递给了夏尔,线装的书本却夹着本应在威廉的笔记本里的小纸条,格外怪异。
当辛雨梦的结界解体时,夏尔才得以仔仔细细地看看这个集结了大不列颠帝国四百多年来命运的图书馆。高大,宏伟,每一本都代表着一段人生,都是由死神的走马灯记录而成。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角度来看死神这个职业,是无比浪漫绅士,而绝非残酷的。
而这只是英国而已,一个派遣队而已。
自己在被安吉拉带过来时已被震撼过一次,在不同的空间待过后再回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死亡看上去很遥远,实则无处不在。如果出生是一本故事的开始,那么死亡就是结局。自己现在这样看着这些人间的缺失和结局,那么,等自己这本书结束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感兴趣来打开,又会抱有怎样的看法呢?
不得其解。
“安吉拉跑了,抱歉少爷,我没有能绞杀她。”
“……哦…”
“怎么了吗?少爷?”
“没什么……”
目送若有所思的夏尔和百思不得其解的赛巴斯蒂安走出死神图书馆。辛雨梦在一天之内,将其他人都视如珍宝片刻不离手的生死簿第二次递了出去,这次的是葬仪屋和威廉。
“喏,给你们了。”辛雨梦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像递出去的是一张废纸,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重要的交接。“从现在开始,你们的称号是‘大不列颠死神事务所’。自己记好。”
哈?
嗄嗄?!有没有搞错,这就是他们期盼数百年的升官加爵?
也太敷衍了吧?
“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
“要要要要,谢谢谢谢大人,大人慢走往后常来………”不管了,先接了送通客套话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哼…知道就好,至少下次到我还能讨到杯茶水喝,大老远跑来看人客套,晦气。”
没想到辛雨梦还真接这客套话,俩人愣在原地,看这变来变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由无比严谨变得自由散漫,无视任何仪式礼仪丢下东西自顾自的走人,不知是该嘲笑大清的粗鲁还是钦佩华夏的洒脱。
同道不说二话,异己半句嫌多。无故还需敬酒,有求何未备茶。
天下之大,游子离故。促膝之友,难以一求。
而另一边,两个华夏人似乎已经议定了些什么。影笛的笑依旧是邪魅,刘的眼睛,却是很难得地睁开了许久。
宴无好宴。
“那么…可否请教一下刘先生对鸦片战争的看法?”
“我们能够理解英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生存之道。但是为了争取贸易地位所采取的手段实在太过阴暗歹毒。发动战争其实早晚都会,只是一直在寻找理由…”刘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但显然英国只是将中国当成致富的垫脚石,置人民的性命为草芥。也太过于残暴了……”
“嘛……所以我讨厌人类啊……”
双手托着下巴,影笛眯着眼喃喃到,接到刘没有听清而投过来的疑问眼神,又释然地笑开,鼓起了掌。
“呵呵~好犀利的高见~如果不受任何影响让你反击的话…你会怎么做?
“恕我猜忌,听阁下的说法,目标似乎不只是那个天使吧?”
“我华夏人善疑,既然已经卷入了,你又不甘平静,何不一起玩个大的?”
相视一笑。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圈子里,汤池金城,统筹交错。还不如说它们是环子,首尾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恍惚之间,万环锁阵。
(Suspend)
PS:周末随全班一起去烈士陵园山上扫墓,贵州的山多溶洞。影某掉进一个。黑不溜丢的凉快惨了。按同学指示找到出口时是山的另一边,山区的小路四通八达,一眼看过去找不到任何人的踪迹。比起镇子上来说就像几千年前的华夏大地。瞬间,鄙人RP爆发了。
另注在黑暗里奔跑并不难,前提是路要平!不平你至少要能抬得脚迈得开!
摔惨了的影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