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勿吝一亏,以失易情。

想来,这就是夏尔从影笛那里领悟的第一条提示,起步兵法。

不必计较每个小小的细节胜利,目标大,局势大不代表漏洞可以大,最绝的手段,就不过于此。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装疯卖傻,若无其事。

依旧为女王的忧愁四处奔波,臭着脸使唤赛巴斯蒂安,想方设法回应伊丽莎白的纠缠,对刘的无赖无语,想笑料向葬仪屋套情报,夏尔的每一日都过得一如既往,如同那些时日就是一场梦,醒来了,一切如常。

以至于某日行步于街巷,塞巴斯突然的发问。

“最近什么都没发生,对吧,少爷。”

唇角轻展,夏尔低下头∶“你说呢?”

“那是当然,我的少爷。”

至于是当然有还是当然没有,知具不言。

其次,莫为虎作伥,事忌做绝,以免事到临头,遭人兔死狗烹。

只有随时保持自己的可利用价值,才不至沦为弃子,忠诚要有限度,不够是叛徒,过了是**。

没有人会无故忠诚,比起利益来,信任和厮守就是个笑话。这点,刘倒是做得不错。

不过…

“赛巴斯酱,如果没有这个灵魂,你也不会在我身边了吧。”

“…少爷?”

“没什么,当我放了个屁好了。”

“啊…少爷被带坏了…”

“什么?”

“没什么,当我放了个屁好了。”

“哼…”眼睑微垂,夏尔自顾自地前进,不回头也知道不能把他丢下多远。对于塞巴斯,他算不上厌恶,只是自始至终的想要摆脱,他讨厌被人通晓一切的感觉,无论是谁。

单眼中的世界,肮脏、脆弱而顽固,苍白到无力,无论失去了什么,只知道等待救赎。

如他一般,厌恶,却依赖着。

哼,他才不承认呢…又不是小孩子了…虽然这点他自己也随时有在反驳…

停下脚步,仰望着眼前高耸的建筑,灰白的墙面因为时间的流逝生出了裂纹,如同他日日出入的宅邸,雍容华贵,却平显苍老,无奈地面对路人对它的评价,以及未来难逃的被毁灭的命运。

什么时候子爵也可以拥有和自己相同的待遇了?

皱起眉头,夏尔扬起握有权杖的右手指向这座宅邸的大门。“赛巴斯酱,把它…你在干什么?!!!”

强忍身上的骚痒,夏尔跳开了至少十步不只,手指颤抖着指向塞巴斯手里的黑色毛球,看到那小动物在塞巴斯的搔弄下舒坦得扬起尾巴咪呜一声娇吟,向后大退数步抵上了大门。

“把它丢掉!快点!”

“少爷,就是一只猫而已啊。”满脸笑意,塞巴斯双手一松任那猫儿落回地上,蹲坐着。“可以过来了,您这样我没法动手唉。”

“你过来…我只要能进去就行。”

“确定?这只猫一直守在这里,指不定里面更多哦,还是要那么近?少爷?”

“少蒙我,猫不是群居动物,有一只就不会有再多了,你快…”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墙体吱呀的怪响了一声,不等夏尔回头去看,天崩地裂爆响刺耳,墙体在夏尔放大的瞳孔里压倒下来,投下的阴影排除了所有阳光的直视,扣住了他小小的身影。

只是一瞬,夏尔被塞巴斯收揽入怀带离危机,也只在一瞬,不及掩耳不及拭目,一道夹杂着灰黑的白影呼啸着袭来,阻碍的石墙都碎为飞灰,漫天纷飞而下,却不能弥留那冲击半步,一路摧毁,追击着塞巴斯带夏尔躲闪的路线,坚硬的石路有如水面,绽开一片片无法平复的涟漪。

快,令人叹为观止,压迫至窒息的快。

“赛巴斯酱,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我看清是什么。”

右臂将怀里的孩子抱紧,塞巴斯左手一扬送出四柄餐刀,银色犀利阻击下那道冲击终于一滞,虽只是眨眼之间,却也足以让夏尔看清,并震惊了。

一身衣衫褴褛,堪比两年前受难的他的身影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折下的粗糙长棍,纵然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子!

黑发,黄肤,似乎是亚洲人,但那张凝重的脸因为面熟而挥之不去……

赤瞳…赤瞳?!

一个如猫般慵懒的影像撞入脑海,那张邪魅的容颜与之重合,竟是惊人的相似。

“Thindy·16·Sandynoer!管管你妹妹!”

是不无赌一把的心的,像是极像,却是不能肯定的,塞巴斯说过恶魔间没有血缘关系,非人类中变化相貌以方便做事对他来说也并不新鲜,但能追击塞巴斯到如此地步。除了她们他想不到其他人。

阡陌!

百十米外,早就闪避开的黑色猫咪慢慢睁开了双眼,绯赤绝艳,没人注意的到,那猫咪竟嘴角上扬,露出了类似人类微笑的表情。

“thindy?”闻言,那小小的身影一滞,索性停了下来,那副狼狈却威风不减的样子再次清晰地印入夏尔的眼中。容颜清丽,又因为稚嫩而娇俏,叶眉微蹙,血眸圆睁,神似却比那年长的两位显得要精神,握在她手中的铁棍远远长过了她的身高,实在很难想象之前她将它挥舞如飞的模样,八岁,至多如此,是否因为不是人类?在不输于铜墙铁壁的儿童绑架犯最终藏身地中,她还能闹腾得如此天翻地覆?

不可理喻…

而那女童,似乎才分辨清东西口语的不同,两眼一眨高兴了起来。“唉?你认识我姐姐啊?”

看来是赌对了…不过,这个反应是不是反差大了点??

“大致上…认识…”

“眠夜·17·桑迪诺尔!暂时还没有封号…不过,我也会成为姐姐们那样出色的战士!”

她那样的?塞巴斯和夏尔偷偷地干笑了。还是不要的好。

极品有一个就够了,别哪日捅破天了都不知道。

“说人坏话前请先看看周围,脑内的也算。”

一只冰冷的手在夏尔从塞巴斯肩头探出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随着眠夜的惊喜,塞巴斯的皱眉,夏尔背后一阵发寒地落回地上。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这座宅邸的周边环境他是清楚的,一望无际根本不可能有藏身的地方,而宅邸被眠夜那么一通风卷残云,避之犹恐不及,也几乎都被夷为平地了,突然冒个大活人这是闹妖犯鬼呢?

“您都叫出我全名了,能不出来吗?”眉头紧蹙,少女的表情与之前的眠夜如出一辙。

“等等,你是影笛?”

“虽然很像,但可以肯定的告诉您,不是萧苜。”

??英国要变天了?

虽然这只是他第三次见到影笛,却是非常深刻地记住了她**难改的嬉皮笑脸死不正经,当下臭着个脸,算怎么回事?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撒旦啊这种玩笑乱开不得……

“…是因为我吗?姐姐…”眠夜的表情渐渐阴郁了下来,“又做错哪里了啊…”

“没有啊,很不错。”影笛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让眠夜高兴起来,又一句话把她贬了下去,“会被我的一个名字打败,你还真是强大到不行了啊。”

“你的两个姐姐,阡陌的各个正式成员,尽管只是我,不说名满天下,也至少是臭名远扬的。”板着脸,影笛完全是一副长者相。“如果你听到每个人的名字都是这样停止攻击,有几条命都不够你使。”

“我…我只是……”

“停,我不是来听你辩解的,我只负责验收你的考核结果。其它的干我屁事。”

影笛和眠夜说的都是华夏语,并且带有个人风格的口音,夏尔只有在赛巴斯蒂安的翻译下才能完全听懂,哑然于影笛的严厉,就是赛巴斯酱也想要为眠夜辩解,有没搞错?七八岁的小孩子不尿床就不错了,你是要培养一开膛少女伐?

“无论怎样,只要确定了对方是敌人,要么就让人100%的伤不到你,要么就杀掉,只有和死人交流才最安全!”

“你有这样说的资格吗?”实在看不下去,夏尔歪过头插了一句,影笛的粗心大意他是间接见识过的,却是料不到影笛竟眯眼一笑,理直气壮,且大声地回答∶

“我有!”

见过自负的没见过这么自负的,一句话堵得夏尔什么回应不了。这瘪他几时吃过?怒火难扼却阻止不了影笛的扬长而去。夏尔再一次体会弱者的无奈,只能暗自腹诽∶

妄自尊大的人最讨厌了;

自以为是的傢伙最可恶了;

仗势欺人的货最不得好死了;

倚老卖老的傢伙最讨人嫌恶了;

不听别人说清楚的傢伙最见不得了…

总之…你妹的!!

夏尔闭着眼皱眉腹诽,以用这种方式来平息自己的怒气,似乎忘记了面前还有一个人。耸耸肩一撅嘴,眠夜表达了自己的毫不在意,抬腿就要去追,却被塞巴斯叫住。

“眠夜是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比起影笛的华丽皇室英语,眠夜的口语并不是很熟练,但听懂不成问题,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优秀了,这让塞巴斯徒增了些许好感。

“你和她之间有契约吗?”

“没有哦。”眠夜微微一笑,“要那个做什么?”

“没有的话离开不就好了,何必受那么多气?况且她也不喜欢你不是吗?”恶魔也不是群居动物啊?塞巴斯觉得费解。

“姐姐只是普遍的不喜欢小孩子而已哦。其实,更多的应该是不会表达吧?否则,姐姐也不会即使收到禁令,也会来陪护我的资格考核。”

目瞪口呆。

人类的感情廉价而泛滥,何时也影响了恶魔?

“呵呵…我不过是还在为获得契约而努力的见习生而已。”

“我不知道什么人还有选择恶魔执事的权利。”

“要,或者是不要,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我是在为自己的生存争取机会而对方不是!”

“…所谓的双向选择?”

“是的,”难掩小孩子心性,没当一回事的眠夜很快又放松了下来。“不过都是姐姐说的,我还是不太懂啦…”

塞巴斯和刚刚腹诽结束的夏尔都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影笛那傢伙灌输的。要全天下的神童一个接一个的冒,这战争也就不是大人的事了。

“但是…”有点沮丧似的一耸肩,眠夜丢下了手中的铁棍转身离开。“不快些长大的话,就是父母也会厌倦的吧…”

“……”

“被绑架的孩子和罪犯都在仅剩的那个房子里哦……”

“你这傢伙。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百感交集,夏尔冲着眠夜渐渐远去的背影呐喊。

“不会的啦,如果是敌人的话,姐姐不会让我们有说话的机会的。”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分敌人和朋友吗?塞巴斯皱眉,奇怪的群体。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重新拾起职业的微笑,塞巴斯弯下腰靠近夏尔的耳侧∶“很生气吗?少爷”

“没有!”

“哦呀哦呀,气急败坏呢…不,少爷,接下来的计划是?”

“这里交给警方处理,大清的事情…去找刘!”

“是。”

一脸晦气,夏尔算是连着几次扑空了,被人抢饭碗的感觉还真是奇怪,回头走向藏在一定范围外的马车,夏尔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若有所思。

诺铃小,炎凤…

萧苜,影笛,眠夜…

桑迪诺尔…

阡陌,你们到底是什么群体?如果只是异能管理者,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宽些了?

手伸那么长,不怕断掉吗?

该死的!

塞巴斯无奈地摇摇头,抬脚跟上。夏尔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不至于讨厌。

跟就跟着吧!他想,未来恶魔就业难啊…

雪色凄袅,离春还很远,一蓝一黑,渺小的身影在以死为基点的沉寂中,留下串串足迹,亮丽,而协和。

没人知道命运曾如何安排,又将他们指向哪里。

似乎,即使是走马灯也无力左右,但我们,会在数百年后翻开这段记忆的我们都明白,只要在一起,就够了。

别无它求。

“阡陌?”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

“崛起阡陌之中…”

“阡陌这个词,在我华夏的文典中并不是一个很特别的词哟,伯爵,用到它的诗词文章数以千计也不为过。”

“…很常见?那神话呢?”

“一样的哦,不过硬要追究的话。它倒是有一个特定的意思,道路,或者是道上。”微笑着,刘摊起右手,“不过这样解释的话,我也是阡陌,道上的人。呵呵。”

一手托腮,夏尔的眉头又高高皱起来,转向趴在柜台处的葬仪屋∶“呐,葬仪屋,你的验尸呢?”

“咩嘿嘿嘿~”小生无可奉告哦,伯爵。”

“……又是这样吗?”

这么一想,那阡陌做的也不算过了,本来以他的智慧足以解决的事情,被各个异端搞得乱七八糟。似乎刚发现点什么,还未来得及放松些许,就有人跳出来告诉他,你错了。

一无头绪。

无论是爱是恨,经时间长久锉磨都会慢慢淡化,如果再如此下去,夏尔害怕自己会失去复仇的信心与勇气,尽管伤痕仍在无意一触血肆横流,却只能蜷缩起来舔舐伤口,再无其它。

太压抑了。

不会的,他还有塞巴斯,还有莉茜还有一大家子活宝还有满盘棋子,他是夏尔·凡多诺姆海威,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背负无限的责任,只要这个姓氏不改变,那么,就会有无限的力量推着他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完成自己的夙愿。

到底都要死,多玩几局不是更好?

深吸一口气,挺直自己的腰。下一秒夏尔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因为刘和葬仪屋同时靠了过来∶“伯爵,您终于决定要安享晚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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