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并且...意志本身越来越不愿意苏醒...
像是被人搅动内脏的痛楚,沾黏在身上的层层汗水,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腐肉气味,还有每次苏醒时周围医师们大惊小怪又没有任何作用的声音。都让人难以忍受。
唯有一件事情维持着我生的渴望。
伊莎。
至少,完成约定。
这是我这个花花公子,渣男,大骗子能够对伊莎做出的最后的,也是最过分的补偿。
不,不对,什么补偿,事到如今,别再谎骗自己,我只是,想要再见到伊莎。
只是这样...
明明,只是这样!
拜托父王将我送到西西里大公国后没几日,我的身体便再也承受不了旅途的颠簸,不得已落脚在了教会内部,至此,再也没有向伊莎所在之地行进一步的力气。
就要,止步在这里了吗?
难道说我要,再次背叛伊莎?
心跳加速,疲惫不已的心脏为了榨干身躯内潜藏的最后一丝力量而跳动,被伤口污染的血液流淌在全身,活着腐烂的感觉让我生不如死。
伊莎,我必须要去,伊莎...
‘不行,恢复不了意识’
我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该怎么办,国王陛下的命令是要将亚尔托里乌斯殿下送到圣凡蒂尼,我们总不能带着尸体去!。’
我还没死啊,喂!
‘神啊,快来将殿下带走吧!’
‘胡说什么呢!’
‘伤口已经腐臭到这种地步,再活下去也只是平添痛苦!’
我知道啊,混蛋,没有办法将我的伤口完全治愈,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一日日恶化的不就是你们?
‘说起来,那个奇怪的修女,说是自己有办法,干脆让她...’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与佣兵之流一起行动的修女,算什么东西!’
奇怪的修女...佣兵团...
哈,世界上还有与伊莎和梅拉一样奇怪的组合。
不,或许...或许,是伊莎?
啊啊,是伊莎来见我了,为了见我最后一面而来!
笑起来,笑起来,扬起伊莎最喜欢的,我的笑容。
不...行...吗?
就连笑的力气都已经失去,我这副模样,即便见到伊莎,又能够做什么?
或许,若是有伊莎的魔法...不行,若是成功一切安好,若是失败...
许久以来,渗透身体的寒冷越发嚣张,像是要将我的血液冻住一般的冷意窜过全身,引起不自然的颤抖。
难道我要让伊莎看着我死去吗!?就像伊莎注视着伊凡之死时那样!?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守护伊莎的决心,与再见一次伊莎的欲望交替在脑海,眼泪溢出...
伊莎,我的伊莎,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
[亚尔托利乌斯殿下!?]
睁开眼,亚尔托里乌斯!这是最后的机会,是保护伊莎的最后的机会了!
[...]
肿胀的喉咙窜过空气,针扎般痛楚,我仰头吞咽口水,试图让舌头动起来。
[殿下!水,请...慢慢地...]
温润的水为我的生命注入力量,却又带来恐惧。
身体孱弱到连吞咽水分都要用尽全力,这幅躯体已经到最后的时刻。
无法顾及水流顺着嘴边溢出的可悲姿态,我的背部重新接触到被汗水浸湿的床榻,伤口被搅动,我的喉咙不遂我愿,溢出呜咽。
[费...奇...]
父王他,让费奇跟随我而来的时刻,是否就已预见,我的结局?
谢谢,父王,谢谢成全我,最后的悲愿。
[亚尔托利乌斯殿下,在下在这!]
[费奇...伊莎她,在这里,就在这里!]
浑浊的视线映出在费奇背后,摇头哀叹的医师的样子。
这些愚蠢的家伙,只当我的话语是临死之人最后的疯言疯语,费奇...拜托了...
[殿下,您睡迷糊了吗?伊莎贝拉殿下已经...并且,即便伊莎贝拉殿下还在,她也是在西西里大公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殿下,我们现在还在圣凡蒂尼帝国境内啊!]
[佣兵...噶,佣兵都能在神圣的教会,为什么,伊莎她...就不可以?]
[殿下...]
费奇握住我伸出的手,点了点头。
[在下明白了,殿下您希望在下怎么做?]
[用魔法...保护伊莎...再一次...就像你曾做过的那样,再一次...]
[殿下!]
[最后了!这...是我,最后的...费奇...]
费奇再三摇头,想要抽回自己的双手。
为什么,答应我,答应我啊,费奇!你也是喜欢伊莎的吧,你也不想让伊莎崩溃的吧?为什么你能够答应伊莎的请求,却不愿答应我的呢?
求你了,费奇!
[殿下,您好好休息,在下先撤下了。]
从床榻边缘站起的费奇,怜悯着我,俯视着我,拒绝了我的请求,转身离去。
等等啊,费奇....
(转回伊莎视角~)
亚尔就在这里!
圣凡蒂尼王宫药师还有治愈师打扮的人来往于某处房间,一般贵族可不会跟随这样豪华的治疗队伍,再加上在那列队伍之中出现了熟人的背影——
费奇先生。
曾是艾伦侍从的费奇先生,是圣凡蒂尼陛下最为信赖的侍从一人,能够让费奇随侍,现在又能够待在教会中的人,除了亚尔之外,还能有谁。
能够见到亚尔!
被这股信念鼓动,穿着缝着补丁的修女服,带着佣兵打扮的梅拉,我来到了治愈师中看来是队长的那人面前,诉说自己可能有办法让亚尔恢复原状之事...啊啊,实在是蠢透了。
好歹也该让梅拉换上修女服之后再强行进行这件事情,带着佣兵的修女,看起来就像带着醉鬼的公主一样奇怪。
[搞砸了...]
亚尔明明就在那扇房门之后,我却错失了进入的机会。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伊莎,别再转来转去了,头好晕!]
梅拉坐在简易的板凳上,盯着在狭小的房间内像仓鼠一样转圈的我。
在我苦闷地咬住指甲,脑海中冒出种种不详情景之时,从暗门处送我进入这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教会的舒亚神父进入房间之内。
[伊莎贝拉殿下,还是说,继续称呼您为Sister.伊莎贝拉比较好?]
[这种事情怎么都好啦,神父大人!]
[那么,Sister.伊莎贝拉,方才让您进入教会之时,没能好好与您打招呼,作为道歉,在下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亚尔托里乌斯殿下所在的房间号。]
[神父大人,我已经知道了...]
您是嘲笑我错失了与亚尔见面的时机的吗?是故意来惹我生气的吗?
我向上瞪视着没有半点用途的神父大人。
[是吗,这么说,连接亚尔托利乌斯殿下的暗道您也已经知道喽?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加打扰...]
给我等等!
我紧拽住舒亚神父的外衣,抿住嘴巴仰视着已经转过脑袋去的舒亚神父。
[神父大人...]
[Sister.伊莎贝拉,您果然,恢复了记忆...若那位还只是幽灵先生,您也不会这般焦急吧?]
[很遗憾,我还是丧失记忆的我,只是再次爱上了亚尔...舒亚神父,想要闲聊的话等这件事情结束让我陪您闲聊多久都无所谓,现在,请帮帮我!]
舒亚神父用看傻子的视线盯住我三秒后,无奈地按住眉间,长吐了一口气。
[人人都说随着岁月的流逝,经历会在脑海中逐渐累积成为智慧,为什么唯有你,Sister伊莎贝拉,唯有你的智慧像是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失一样...]
用你那经岁月淘洗留下来的智慧拐弯抹角说我笨真是辛苦你了。
[帮助愚笨之人不正是神之侍从的本职?]
借用不知从哪看来的话语,我拉住神父大人的衣袖更用力了一些。
你已经逃不掉了!
[我明白了,看在您笨到如此的份上,在下帮您...但是,算我拜托您,今后来到我所在的教会之时,还请不要带来这么棘手的麻烦!]
[我努力!]
并非是我制造麻烦,而是麻烦总也找到我!
[哎...只知道暗道还不够,那群自称顶级药师治愈师之类的蠢货可是天天围绕在亚尔托里乌斯殿下身边,得想办法将那些人从房间内请出去...]
这一点的话!
[我有办法!梅拉,将费奇先生带到这里来!]
[在见到费奇先生的时候,托雷就已经想办法去接触,现在差不多该...]
才窗户外出现的脚步声,除了那两人,还能够有谁?
[托雷先生!费奇先生!]
年老的绅士以不亚于托雷先生的敏捷身子踏入房间内部,与托雷先生不同,明明是从窗户外闯入房间,费奇先生却完全没有丢掉优雅,在脚尖落地之地,还轻拍掉了粘在自己身上的灰尘。
[久疏问候,伊莎贝拉殿下...恕在下失礼,您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费奇先生,请容我直说...让我见见亚尔。]
[伊莎贝拉大人,还请您离开这里,在下不想毁坏在下在您心中优雅地那一面。]
如若有必要,哪怕用暴力,也要让我从这里离开吗?
[这是亚尔的意思?]
[这是在下的意思。]
我抿住嘴巴,思考着这句话的意义。
还有,费奇先生在这里存在的意义。
圣凡蒂尼的那位陛下,已经猜到了吗?猜到我会到达这里。
[费奇先生,让我们打个赌吧?]
尽可能地扬起无谓的微笑。
[伊莎贝拉殿下?]
[是守护住亚尔的性命与我对他的爱恋,还是丧失掉亚尔的性命与我对他的思念,让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费奇先生?]
亚尔,还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