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妈妈,这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大家告诉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就因为难产去世了。

我也没有朋友,因为爸爸的身份缘故,很少有人愿意以平等的姿态看待我,那些看似恭敬的笑容下隐藏的,是一张张吃人的面孔。畏惧着他们的我,只会一直躲在家中不敢出去。

对于我的出生导致了妈妈去世的事,爸爸似乎一直耿耿于怀,我很少能够见到他,哪怕见到了,也只是冷着一张脸。听其他人说,从妈妈死后,他就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他也没有再娶,一直保持着单身的状态。虽然家里留着许多母亲的遗留下来的东西,可是他却严厉阻止我去碰它们,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从未告诉我。

我想,我一定是被讨厌了吧。

但是,我却没法因此怨恨父亲。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就这样,没有妈妈也不被爸爸重视的我,从很小起就被迫学会了独立,在这个很大又很危险的世界里,平安地生活到了10岁。

那一天,爸爸罕见地回到了家中,放了所有女仆的假,只和我两人,坐在餐厅前,桌上摆着女仆们为我准备的生日蛋糕。爸爸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我的心也一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道。

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人生中第一次,我接受到了来自父亲为我的诞生而许下的祝福。

原来我,并非不被爱着的。

那天,爸爸喝了很多酒,放下了平常冷酷的脸,趴在桌边痛哭流涕,他说了很多,可是我一句没听清,只听见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某个词。

乔安娜,那是,妈妈的名字。

爸爸将一封信交给了我,是妈妈在生前留下的,送给未出生的我的唯一一件生日礼物。

“亲爱的安悦茵:

你好!当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十岁了吧?很遗憾我作为你的母亲,却不能亲口对你说出‘生日快乐’……”

信中,讲述了爸爸和妈妈间发生的故事,从相遇,到相知,最后到相爱。从信中我渐渐明白了父亲不为人所知的一面,那份被坚强包裹下的温柔。

“……医生告诉我,我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可能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然而,那时候的我已经怀上了你。你的父亲和医生都建议我打胎,因为我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但是我拒绝了,为此还和你的父亲吵了一架。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我告诉你这一件事,是因为我爱着你的父亲,同样也爱着你。你的父亲看上去很坚强,但其实是一个比谁都要软弱的人,如果没有人陪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会崩溃的吧。我委托你的父亲,如果我不幸去世了,请将这封信交给十年后的你。请你千万不要怨恨你的父亲,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他一定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希望你能代替我,保护好你的父亲,好吗?

爱你的妈妈 乔安娜

附注:十岁生日快乐!我的孩子!”

嗯,我答应你,妈妈。

我绝对,会保护好爸爸的。

爸爸死了。

大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遗产”、“分资”这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唯一能明白他们说的话只有一句:“你的父亲死了。”

他们领着我,来到了一个棺材前,父亲静静地躺在里面,没有说话,一如他生前那样,冷酷的面容下,却有一颗比谁都要温柔的心。

“骗人……”我喃喃自语地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落。我赶紧擦掉了泪水,因为我答应过妈妈,一定要做个坚强的孩子,不然要怎么保护好爸爸呢?

“来,跟你父亲道个别吧。”奶妈安慰地摸着我的头,领着我走了上前。

“不对!”

“悦茵?你怎么了?”

“骗人骗人骗人!爸爸怎么可能死!你们这群骗子!那才不是我的爸爸!”

“悦茵!你要去哪!”

我用力甩开了她的手,飞快地跑离了教堂,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躲了起来。

床边放着的是爸爸送我的大泰迪熊,我轻轻地抱住了它,仿佛回到了爸爸的怀抱。

“呐?爸爸不可能死的,对吗?”我说。像是回应着我的问题,泰迪熊微微地点了点头。

“是吧!我说了爸爸一定会没事的!”我高兴地放开了手。

因为我答应过妈妈了,绝对,会保护好爸爸的。

从那以后,我一直待在孤身一人的公寓,静静地等待着爸爸的回归,一如十年前我所做的那样。我坚信着,只要我很乖很乖,爸爸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的。

“想要重新见到你的父亲吗?”某天,我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件。

是爸爸传来的吗?抱着激动的心情,我按照信件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地方,和其余六人一起,举行了一个奇怪的仪式。当我清醒过来时,爸爸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爸爸!”我激动地抱了上去。

“那么,从今以后,你都会一直乖乖听话吗?”爸爸说。

“嗯!”

在那之后,爸爸一直待在了我的身边,我也一直听着爸爸的话,杀了许许多多的怪物和想要谋害爸爸的人,变得越来越强。

真是太好了呢,有了这份力量的话,就绝对能保护好爸爸。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了。

……

身体好冷。

我的全身像是泡进了冰水中,眼中依稀地浮现出爸爸的模样。

好想抱住他。

可是,不行。

因为我,一定要坚强才行。

“呐……我保护好……爸爸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你做的很好。”爸爸点了点头,一遍遍地摸着我的头,正如小时候在我睡着时,他做的那样。

“是吗……太好了呢。”我微微地闭上了眼。抱歉,爸爸,我真的好累好累,请允许我,这小小的撒娇吧。

当我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家中的餐桌前,爸爸正一脸严肃地阅读着报纸,而妈妈则系着可爱的小熊围裙,在厨房准备着早点。

哎?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自己,在爸爸的大腿上睡着了才对,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

“怎么了,亲爱的?”妈妈将一碗拌面放在我的面前,关切地问道。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爸爸妈妈都死了……”

“啊呀,那可真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呢。”妈妈轻轻地抱住了我,“不要怕,你看我们不都在这里吗?你说是吧?安?”

“啊?哦。”听了妈妈的话爸爸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生日快乐,悦茵。”

“不是这句啦不是这句!”

“哎?那是什么?”

“你果然没在听吧!”

“我这不是因为你说了要给孩子一个惊喜,有点紧张吗……”

看着他们间温馨的对白,我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是啊,那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现在,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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