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场地中央那两个正在对峙的身影。
“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塞拉菲娜站在“坚垒”的脚手架上，手里挥舞着一张蓝图，气得脸颊通红，尾巴不断摆来摆去。
“你们这是在犯罪！这是对艺术品的亵渎！你们想在‘坚垒’的反应堆外壳上焊什么？一块从运输船上拆下来的废铁板？！”
站在她对面的“老爹”虽然堆着笑，但没有退让的意思。老爹虽然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但在技术问题上，他有着属于老兵的固执。
“大小姐，这叫‘附加间隙装甲’。”老爹用沾满油污的手指了指那快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十分厚实的合金板，“‘坚垒’原本的背部积层装甲虽然先进，但它是为了防御高能光束设计的。如果遇到邦联那种喜欢用高爆弹或者动能穿甲弹的，你的反应堆就是个裸露的靶子。”
“‘坚垒’的机动性足以规避那些笨重的实弹！”塞拉菲娜反驳道，“而且加上这块废铁，机体的重心会偏移，回旋速度也会下降，这对于特级机甲来说是致命的！”
“在乱石带里被人一发流弹打穿屁股才是致命的！”老爹也不甘示弱，“而且你看看这个——”
他指着“坚垒”腿部推进器旁准备加装的一个丑陋的金属格栅。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下水道的井盖吗！？”
“那是防尘滤网！”老爹大声说道，“我们现在的作战环境是碎石带和残骸区，不是帝国阅兵场的红地毯！这里到处都是带电的微尘和碎屑。没有这玩意儿，你的精密推进器吸进去两颗石头就得熄火！”
“那会影响进气效率！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也是不能接受的！我是特级机师，我绝不会让我的机甲背上这些累赘！我有能力处理突发状况！”
“你是特级，但机器是死的！一旦故障停机，你就会变成靶子！”
两人争执不下，一步都不愿退让，周围的老兵们面面相觑。
卡林端着一杯刚合成出来的热可可，和凯娜一起站在二楼的栏杆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你不去劝劝吗，船长？”凯娜笑着问，“再吵下去，塞拉菲娜可能会真的把那个老爹塞进推进器里。”
“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卡林吹了吹热气，“我最喜欢看人吵架了，尤其是那只小猫，刚被踩了尾巴，正打算找回场子呢。”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给他们搭个台子。”卡林一口喝干了可可，拍了拍手，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机库。
“好了！都给我停下！”
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卡林。
卡林顺着楼梯走了下来，来到了争执的中心。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我们就用最简单最公平的方式来解决。”卡林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笑容。
“什么方式？”塞拉菲娜警惕地问，“如果是像上次那种耍赖的手段，我可不奉陪。”
“放心，这次是硬碰硬。”卡林指了指模拟中心的方向，“实战演习。塞拉，你既然觉得这些改装是累赘，那就证明给我们看。”
“场景设定为‘厄喀德娜’这种高密度碎片带。塞拉菲娜，你驾驶完全‘原厂状态’的‘坚垒’。而汉斯上校，你挑几个好手，驾驶你们改装过的那些机甲。”
“如果你赢了，塞拉，‘坚垒’怎么修你说了算，哪怕你要给它喷上粉红色的漆我也没意见。”
“谁会给自己的机甲漆成粉红色啊！”
“但如果老兵们赢了……”
“哼，不可能。”塞拉菲娜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这群老油条喜欢玩阴的，但我已经被耍过一次了，不会再被耍一次了。”
汉斯上校推着轮椅走了过来，平淡地说：“大小姐，话别说太满。”
“好！”塞拉菲娜被激起了斗志，她一把甩开手中的蓝图，“比就比！我会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我会证明，完美的机器不需要那些丑陋的补丁！”
——————
模拟中心，半小时后——
除了必要的岗哨，几乎整个“猫窝”的人都挤到了观战大厅。
模拟的参数调整上，“坚垒”的数据被调整到了出厂的巅峰水平，而另一边则是一台“清道夫”工程机甲，以及四台源自海盗的“快蛇”轻型机甲。
他们各自坐进模拟舱，把意识沉了进去。
“坚垒”静静地悬浮在一块巨型残骸的阴影里，主动关闭了雷达——在强干扰环境下，雷达只会是误导。她打开了所有的光学传感器和被动声呐，像一位耐心的猎人。
汉斯并没有亲自上场，他在指挥席上遥控指挥。
“A组，散布干扰弹。B组，诱饵机动。”汉斯下令。
两台“快蛇”机甲从碎石带中窜出，它们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向周围发射了大量的烟雾罐和金属箔片。灰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彻底遮蔽了视线。
“又来这招？”塞拉菲娜冷哼一声，“同样的把戏对我没用！”
她没有盲目地冲进烟雾，而是操纵“坚垒”迅速后撤，用重型高射炮朝着烟雾**击。
凭借刚刚的一瞬间，她已经记下了那几台机甲的运动轨迹，她的射击精准地瞄准了这几台机甲的预计落点。
“砰！砰！”
烟雾中爆起两团火光。
“两台。还有三台。”塞拉菲娜的声音毫无波澜。
观战大厅里一片哗然。
“真不愧是特级机师，盲射都能命中……”
“团长这回可是啃到硬骨头了。”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卡林抱着双臂，“汉斯上校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
就在塞拉菲娜开火暴露位置的瞬间，真正的攻击来了。
那台笨重的“清道夫”机甲，竟然一直关闭着引擎，利用惯性像一块残骸一样飘到了“坚垒”的头顶。
“惊喜，大小姐！”驾驶员大吼一声，启动了巨大的工程钻头，狠狠朝着“坚垒”的头部传感器砸下。
“早就看到你了。”
塞拉菲娜没有惊慌。就在钻头即将触碰到装甲的瞬间，她操控“坚垒”剧烈地回旋一周，让对方扑了个空。而后，她反手抽出热能战斧，准备把这台笨重的家伙一分为二。
然而，就在这时，“坚垒”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警告！左侧进气口堵塞！涡轮压力异常！”
“什么！”
原来，刚才那团烟雾里不仅仅是干扰箔片，还混杂了大量高粘度的凝胶微粒和细小的金属沙砾。对于“清道夫”那种加装了粗糙防尘网的机甲来说毫无影响，但“坚垒”可就不一定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动力延迟，但对于高手过招来说，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趁现在！上！”汉斯抓住机会大吼。
另外两台一直隐蔽的“快蛇”机甲从死角冲了出来。它们没有使用光束武器，而是射出了数根带有倒钩的钢索，死死缠住了“坚垒”的四肢。
“给我……滚开！”
“坚垒”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地拽着两台“快蛇”在空中挥舞。
她将左臂被缠住的“快蛇”狠狠地砸向了那台准备二次进攻的“清道夫”。
“轰！”
两台机甲撞在一起，变成了一团废铁。
还有最后一台。
那台“快蛇”死死地抱住了“坚垒”的右腿，它的驾驶员启动了自爆程序。
“做梦！”
塞拉菲娜大手一挥，直接砍断了“坚垒”的右腿，与此同时她控制“坚垒”蹬出左腿，迅速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砰——！！！”
烟尘散去。
“坚垒”悬浮在半空中，身上的装甲破烂不堪，右腿被切断，而背部的推进器因为吸入了太多尘埃，已经熄火了。
然而在它周围，是五台已经变成残骸的机甲。
塞拉菲娜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
模拟舱的门打开了。
塞拉菲娜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趾高气扬，她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水。
汉斯摇着轮椅过来了，身后跟着那几个老兵。
“你赢了，大小姐。”汉斯平静地说，“特级机师果然名不虚传。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做出那种反应，换做别人早死了十次了。”
塞拉菲娜没有说话。她抬起头，看着全息屏幕上的战损报告。
如果这是一场真实的遭遇战，虽然她杀光了敌人，但“坚垒”也已经废了。在没有后援的深空里，一台失去动力的机甲，和棺材没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我想要的胜利。”塞拉菲娜摇了摇头。
她看向老爹。
“那个烟雾里有什么？”
“粘合剂粉末和金属沙。”老爹笑了笑，“如果你把那个‘下水道的井盖’装上去，就不会产生这种问题。”
塞拉菲娜沉默了许久。
她转过头，看向一直靠在墙边没说话的卡林。
“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之间谁更能打一点而已。”卡林笑了笑，然后走上前，递给塞拉菲娜一条毛巾。
塞拉菲娜接过毛巾，狠狠地擦了一把脸。
她从模拟舱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老爹面前。
“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你刚刚那个回旋机动真的很帅——”
“闭嘴。”塞拉菲娜打断了他，“把那个防尘网，给我装上。”
“啊？”老爹愣住了。
“我说，把那个像井盖一样的防尘网给我装上！”塞拉菲娜大声说道，脸有些微微发红，“还有那个什么间隙装甲……也装上！既然要装，就给我焊死一点！别打一仗就掉了！”
“可是大小姐，那会影响机动性……”
“我会适应的！”塞拉菲娜挺起胸膛，“不要小看了特级机师啊！”
“好嘞！既然大小姐发话了！兄弟们开工！”
老兵们一窝蜂地奔向机库，而汉斯上校看着这一幕，嘴角难得地露出笑意。他转动轮椅，来到塞拉菲娜身边，伸出了那只粗糙的大手。
“合作愉快，塞拉菲娜少校。”
“……合作愉快。”塞拉菲娜扭过头，握住了那只手。
“还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卡林喊道，“今晚我要吃双份的蜂蜜蛋糕！作为精神损失费！听到了吗！”
“遵命，我的好姑妈。”卡林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