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簌簌落下，宛如雨声连绵。
月光皎洁如霜，铺满阁前的空地，透着一丝清寒。
红叶飘落，恍惚中，那一抹红，仿佛是突兀中出现的那样。
她似红叶化身，悄然出现在他眼前。
一袭绯色的镂空脆烟裙，那裙子的用料极为讲究，乃是北冰蚕丝混着诸多仙绸所制，在月光的映衬下隐约可见薄裙下白嫩的肌肤。
她脚下踩着一双造型独特的露趾高跟鞋，冷艳绝美的容颜。
一抹香唇不点而红，两道秀眉不画而翠，娇躯丰满高挑，亭亭玉立。
微微敞开的衣领，犹见一抹香腻雪白，在银月的映衬下更显白皙。
长裙在微风的吹拂摆动下露出两条修长白嫩，浑圆笔直的大长腿。
摇曳间更能看清大腿上吹弹可破的滑嫩肌肤，修长的美腿宛如玉柱，紧绷的小腿无限美感。
这一瞬，宛如岁月长河都因此而静止，只剩下那双美眸向他投来的目光在流动。
呤枫望着月清弦，月清弦也凝眸望着呤枫，两人四目相对，却久久不曾有话语。
直至一阵清风拂过，令那青丝随风摇曳，停滞的时光，在此刻方才开始流动似的。
呤枫率先收回了眸光，一声轻叹过后，他轻轻地将背上的泠汐放了下来，顺便捡起了地上的令牌。
泠汐睡的有些发懵，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揉了揉眼睛，抬眸瞧见的，是一位漂亮的仙子姐姐站在不远处。
“可以，等我一会儿吗？”呤枫开口轻声询问道。
月清弦微微颔首，眸光却始终未曾收回。
呤枫转身打开了苍白阁的门，而后牵起泠汐的小手将她带进了苍白阁。
他并未关门，抱起泠汐朝前踏出一步便瞬移到了他的房间。
“这里是哥哥的房间，你呆在这里，哥哥和那个漂亮姐姐有事要谈，好吗？”
泠汐乖巧的点了点头。
呤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顺便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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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弦安静的站在那株红枫下，眸光飘向远方。
在这里，可以看到苍华宗所在的那片浮岛。
夜色下，苍华宗的宫宇熠熠生辉，这倒是月清弦未曾见过的景色。
她很少会离开苍华宗，或者说自那之后，她便很少离开苍华宗。
因此，她并不知晓，在别的地方看苍华宗，究竟是怎样的景色。
这番景色，他也一直在看吗？
呤枫端来了茶水和一支小火炉，以及一些茶点之类的，还有两把椅子。
当然，这些都是用灵力牵引，而不是拿在手里，他内心有些慌乱，有些手抖，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虽然那株红枫下有一把摇椅，但那是姜月漪的摇椅。
他将东西放在石桌上，而后置好椅子，这才转过身对着月清弦轻声道：“清弦姐姐，我们坐下聊一会儿？”
月清弦微微颔首，来到走过去落座。
呤枫开始煮茶，首先将水烧上。
月清弦安静的坐着，只是眸光，自他出现的那一瞬，便从未离开过他。
就那样凝眸望着，眸光之中，看不到丝毫情绪的波澜起伏，平静的仿佛仅仅只是来见一个久别重逢的陌生人那样。
就好像，他们的那些过往，都已经随风逝去，不值一提那样。
一直到水涨，呤枫一句话也没说。
他泡了一壶他最喜欢的茉莉花茶，又加了些此次在雪河秘境获取的雪蜂蜜。
他将泡好的茶端起送到月清弦面前，这才轻声道：“有些烫，现在不要喝”
“我知道”她淡淡回应道。
呤枫长长舒了口气，心绪平静了不少。
因为月清弦的出现，那一刻他心绪确实乱了，总觉得是做了一个不真切的梦。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迟迟未开口，他稍稍有些心急。
“你这些年...还好吗？”月清弦轻声道。
呤枫抬眸有些诧异，毕竟一直以来，月清弦都是个性子冷淡拧巴的人，极少会自己开口主动说话。
但看着那双美眸波澜不惊的模样，反倒是他自己心绪乱的有些可笑。
他深呼吸了一下，方才开口道：“还好”
就像是许久不见的，感情不怎么好的熟悉的人那样，一场平淡的，并没有夹杂任何东西的，平平无奇的客套交谈。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歇斯底里的对话，从来都没有过，不论是过去还是如今。
那怕是当初反目成仇时，仍旧没有过歇斯底里。
呤枫并不想问什么她是如何知晓他在此地之类的屁话。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问那些便失去了任何意义。
“二十九年四月十三天...”月清弦淡漠的语调轻声念着。
“什么？”
“这是自你兵解之后，世间过去的岁月”
呤枫闻言，心里并无波澜，他重塑肉身时，一直都在灵脉之中沉睡，因此并不知晓世间究竟过去了多少年。
即便是离开了灵脉之后，他对世间的时间流逝，也一直都是懵懵懂懂，并没有太刻意去记住这些世间。
修士的时间，太过漫长了，即便是百年千年，有时也不过是一瞬而过。
“刚刚你问了我这些年好不好，那现在也轮到我问问你，你这些年如何？”
“还好”月清弦淡淡道。
呤枫抬眸望向那张早已岁月不侵的玉颜，看不出丝毫的沧桑感，仍旧是他记忆中的清弦姐姐。
他不会不识趣的问什么你来见我是为什么之类的话。
月清弦虽然为人性子冷淡拧巴，但如果她有什么目的的话，会很坦然直白的告诉你。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只要他不是八境，无论如何，月清弦都不会做什么。
“清弦姐姐...还是老样子没变，还是那么漂亮”他从不在月清弦面前否定她漂亮这件事，反而经常夸赞月清弦漂亮。
因为她真的很漂亮。
他实在是做不到昧着良心说话。
“倒是你，变的如此年幼”
“过几年就不是了，毕竟熬炼肉身是修士的必经之路，我不太想揠苗助长，才维持了这副模样，让身躯经受岁月打磨，慢慢恢复到原本的模样，这样最好”
“嗯...”月清弦淡淡点头。
这一刻，就变的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之间平淡的聊天。
呤枫没去提什么反目成仇之类的话题，更不会提及他们之间的那些芥蒂。
许久不见，这样简简单单的交流，就是最好的。
不过，他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疑惑。
“你的本体，在何处？”
呤枫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辨认出来了，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月清弦本尊亲至，而是她的一道分身投影。
不过，投影由本体控制，说是本体的意识在此也可以。
月清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香与雪蜂蜜的甜香交织出令人心悦。
“天外”月清弦淡淡答道。
“天外？遇到什么事了？”呤枫立刻有些不淡定了。
在他沉睡的期间，苍华界就曾遭到三界入侵，是月清弦独自一人力挽狂澜，强行击退了三界入侵。
“无碍，只是想教训一下此地的女主人”
“姜月漪？”呤枫没想到姜月漪这么快就回来了。
“为何要出手教训她？”
“她曾使了一些手段，窥视过我的记忆，起初我并未发觉这件事，最近在修补心境时，方才察觉到了这件事，但似乎...已经晚了一步”月清弦抬眸望向呤枫。
呤枫明白，她指的就是姜月漪凭借那份记忆找上他的事。
“我无意之中，又给你造成了麻烦，就像曾经那样...”她的眸光黯淡了几分。
“没事，姜月漪还算好...吧”这句话他说的其实有些昧着良心，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也不算是说慌，不论如何，姜月漪确实挺好的。
就是太能折腾了。
“是吗...”月清弦的眸光隐隐之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她现在如何了？”
“快死了”月清弦说的淡漠，仍旧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
“...”呤枫一阵语塞，旋即又道：“清弦姐姐...我求你一件事”
月清弦即便没听到他说出的那件事，心中已然明白，他想说什么。
“可否放过她？”
“你很在乎她？”
“倒也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如今的我是苍白阁的人，算是她的部下，老板身陷危机，我总得替她说几句好话才行”话是这样说的，可他眸中那份急切却是难以遮掩。
月清弦沉吟了片刻，方才抬眸道：“她的来历很神秘，她背后的势力，便是我也无法想象，起初相见之时，她带给我的危险程度就已经高过了三界道统”
“确实很神秘，但也不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至少...她很清楚的告诉了我，她会与你为敌，但不是为了杀你，而是想取代你的地位，至于是什么地位...不提也罢”
确实是不提也罢...
“至于目的...她说她想在苍华界经商，只是目的未必会那么简单”
月清弦又沉吟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我姑且放过她”
说完那句话，月清弦又转眸望向苍白阁：“她说，她会堂堂正正的凭实力来挑战我，我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我便给她这个机会又如何”
月清弦又垂眸小声念叨了一句：“谁还不是个优秀女子了”
这句话很轻，很轻，轻的背一阵清风悄悄吹散，呤枫并未听到。
“清弦姐姐...谢谢你”
“她不惜与我拼命，她身上的一些东西，对界祭境也有着极大的威胁，我本意是逼她退走，但她无论如何也要进入苍华界，她很执着，我并不想与她鱼死网破”
“执着么...”呤枫无奈笑笑，姜月漪确实是个执着的人。
“而且，既然你留在了苍白阁，我倒也不会去担心那些后顾之忧”
“确实...”呤枫淡淡笑着。
“她对我不利你或许无动于衷，可她若是对苍华界不利，她会先死你手里，而不是我手里”
“别那么说，我不会让她对你不利的”呤枫有些尴尬，那话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一股子怨念都透出来了。
“我们...都还在那个局里，未能跳脱出来”月清弦说完这句话，眸光便飘向了远方。
呤枫听闻这句话，也沉默了，不再言语。
“我将要闭关，或许两年，或许四五年都不会出关...所以，我来见你一面，或许我出关之际，你便是八境修为，届时...我们的局，便要解了”
月清弦几乎是个不会笑的女人，唯独此刻，她静默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柔意。
“即便你出关，可能还要等很久很久我才能到八境”
“我不在乎”她仍旧是这四个字。
“嗯...不要...太勉强自己，那个局，早晚可以解的”
“这句话...我应该还给你，你的执念，比我要深...”
呤枫无奈苦笑了一下，有些执念，他确实比眼前之人还要深。
月清弦最后抿了一口茶，静默着品味了一番它的滋味，而后默默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要走了？”他感觉自己这一瞬有些急切。
“嗯...”月清弦颔首。
“清弦姐姐，可以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吗？这世间已经没几个人还会叫我那个名字了”
他说的很轻，却夹杂了几分渴求的意味。
月清弦望了他一眼，嘴唇微微颤抖，而后别过脸去。
“月呤枫...好好活着...”
“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
“这是你与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也是你...”
月清弦没说下去。
在这里的，仅仅只是她的一道投影罢了。
那道投影，最终如镜花水月被轻轻一触，随之破碎消逝。
她走了。
呤枫望着她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空无，但那道倩影仿佛并未完全消逝，仍留下了一缕驻留。
他恍惚了一阵，方才叹了口气。
“我们...都还没能跳出那个让我们反目成仇的局...”
“你因我滋生心魔，道心动摇，险些死去，我因你失去太多，悔恨至今，独守约定”
“可你我...都由衷希望彼此能好好活着...”
这个局，他会破的...
在这个局里，没有谁错了。
可真要论占比的话，他可能确实有错。
他们的反目成仇，源于一些不想让他活下去的人，不惜付出性命设下了一个困局。
而且还是一个他们彼时不得不跳进去的困局。
在那个局中，他们因为各种缘由，最终彻底走向对立。
这个局，他已经找到了破局之法，奈何时机还不到。
但见到她仍旧如曾经那般，他倒也安心了。
“呼...”他长长呼了口气，将心中那些杂念压下。
“姜月漪要回来了...”
平静日子又要离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