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隐形系统坏掉了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塞拉菲娜冷漠地检查着屏幕上的度数。

“那怎么办？”

“我们在这种地方还有隐形的必要吗？”塞拉菲娜翻了个白眼。

“你说是就是，”卡林耸了耸肩，“好了，准备启程，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闭嘴，吵死了。”

机库的大门缓缓打开，“野猫”号悬浮起来，随后四个推进器逐一亮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野猫”号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姑妈——”

“我的船上不需要晕船的废物！”塞拉菲娜粗暴地打断了卡林的抱怨，把速度又往上提了点。

“前面，前面！”

“如果你再敢在我的驾驶座后面指手画脚，我就把你从鱼雷管里射出去，让你自己飞过去！”塞拉菲娜烦躁地喊道。

“野猫”号几乎是擦着一块残骸飞过。在塞拉菲娜的控制下，这艘船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灵活地在碎片堆当中变向穿行，每一次机动都恰好掠过那些碎片的边缘。

“你非要把这条船开得像在玩弹珠一样吗！”

“别抱怨了，菜鸟！”

这种驾驶风格狂野而致命，坐在后排武器官位置上的凯娜脸也色有些发白，她紧紧抓着安全扶手。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角斗场上被人揍断肋骨，也比坐这艘船要舒服得多。

“我们到了。”

随着塞拉菲娜的一声嘟囔，“野猫”号猛地做了一个急停回旋，推进器喷出反向离子流，将飞船稳稳地悬停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边缘。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那是一座用无数战舰残骸堆砌而成的钢铁堡垒。

它不像卡林想象中那样仅仅是一个藏身处，而是一个巨大的工事，数艘战舰的断裂舰体被粗暴地焊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数百根粗大的钢缆连接着周围的小行星，将它们作为天然的锚点。

“这地方不对劲。”塞拉菲娜看了眼满是雪花的雷达，“有人在这附近播撒了MRCP粒子。”

“一般的海盗可不会用这种东西。”凯娜皱起了眉头。

下一秒，数道猩红色的激光束从阴影当中射出，瞬间锁定了“野猫”号的舰体。

“光学火控……该死的！” 塞拉菲娜的猫耳猛地竖了起来，“我们被瞄准了！”

“别动！”卡林大吼一声，按住了准备强行机动的塞拉菲娜，“别乱动！看周围！”

在“野猫”号的上下左右，八艘外形怪异的舰艇悄无声息地现身。

那不是正规的战舰，而是经过魔改的重型工程作业船。它们原本用来抓取矿石的巨型机械臂上，现在焊接着黑洞洞的鱼雷发射管。

一根通讯光缆钉在了“野猫”号表面，随即，一串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

“黑色突击艇，这里是‘第九独立深空打捞团’控制区。我们不想起任何冲突，立刻熄火，关闭引擎，解除护盾。”

“怎么办？”塞拉菲娜咬牙切齿地说，“这艘船的装甲很薄，扛不住一轮齐射。但我可以尝试强行突破——”

“被击中的概率是？”

“百分之九十五……”在这个问题上，塞拉菲娜没有撒谎，“但我能保证和他们同归于尽！”

“再说一遍，我们不想起任何冲突。给你们十秒钟。十，九……”那个沙哑的声音开始倒数。

“我喜欢赌，但我不想送死。”卡林耸了耸肩，“认栽吧，起码对方听起来没有那么凶悍，也许我们能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呢。”

“……切。”塞拉菲娜愤愤地切断了动力。

“野猫”号的引擎光芒熄灭，随后，两艘工程船靠了上来，巨大的机械钳“哐当”一声扣住了“野猫”号的船身，强行拖拽着它，向那座钢铁堡垒深处驶去。

——————

“野猫”号被拖进了一个由废弃的航母机库改造而成的泊位。

当气闸门关闭，气压平衡的指示灯亮起时，舱门外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人员。

“双手抱头！慢慢走出来！别耍花样！”

舱门打开，卡林率先走了出去，高举双手，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无辜笑容。

“别开枪！各位好汉！我们只是路过的——”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穿着洗得发白的帝国制式军服的人。

他们的军服上没有军衔，没有徽章，甚至连领口都磨破了。但每一个人的站姿都如大树般挺拔，枪口稳得像焊死在手上一样。

而最值得关注的点是，这群人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半张脸覆盖着烧伤的疤痕，左眼是一颗散发着红光的电子义眼。而他身后的人要么丢了胳膊，要么丢了腿，缺失的地方都安装着简陋的机械义肢。

这是一个由残疾人组成的军队。

“闭嘴！排成一列！靠墙！”

那个独眼士兵厉声喝道。两个装着机械臂的士兵立刻冲上来，搜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武器。当他们试图拿走塞拉菲娜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时，猫耳少女呲着牙想要反抗，却被那个机械臂士兵面无表情地用枪托砸了一下肩膀。

“老实点，亚人。”士兵的声音冷漠得像机器。

“你敢打我？！”塞拉菲娜气得尾巴都炸毛了。

“别冲动。”卡林连忙挡在塞拉菲娜身前，用眼神制止了她，“好汉们，我们配合，绝对配合。”

三人被押解着，穿过了堡垒内部错综复杂的走廊。

这里的环境比卡林想象的要整洁得多，但也压抑得多。这里的空气当中弥漫着陈旧的机油气味，路过的每一个“居民”都身有残疾，他们的年龄不一，最年轻的看起来和塞拉菲娜也就一个年纪。

他们最终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指挥室。这里曾经大概是一艘战列舰的舰桥。而在指挥席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脸上有一道贯穿性的伤疤。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旧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而他的下半身空空荡荡，裤管被别针别在大腿根部。

“团长，入侵者带到了。”独眼士兵敬了个标准的帝国军礼。

男人的视线对准了三人，随后他缓缓地开口说道：“我是汉斯。‘第九独立深空打捞团’的团长。”

“那是‘03’级突击艇。帝国海军几十年前的型号，只在‘四年战争’当中紧急列装过。告诉我，三个小鬼，你们是什么人？”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海盗、掠夺者、逃犯……还是逃兵？”

“我才不是逃兵！” 塞拉菲娜忍不住了，她向前踏出一步，“我是来拿回我的东西的！那台机甲！白色的！它就在这里对不对！”

汉斯愣了一下，随后，他挥了挥手，一个全息屏幕显示出了机库的画面。

一台白色的机甲正静静地伫立在机库中央，只不过现在，它的身上正拉着几条钢索，几个工程师正围绕着它敲敲打打，似乎想要打开驾驶舱。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看到这一幕，塞拉菲娜尖叫起来，“那是我的机甲！那是伊莎拉留给我的！你们这群捡垃圾的强盗！不许碰它！”

“你的？”汉斯冷笑一声，“小姑娘，这东西是我们花了五年从岩层里挖出来的。在这里，谁挖出来的就是谁的。我们为了把它弄出来，死了三个弟兄。”

“至于它是谁留下的……”汉斯冷漠地盯着塞拉菲娜，“你说伊莎拉？那个把我们像棋子一样用完就扔在这里的帝国英雄？”

“伊莎拉、‘四年战争’、棋子……以及九……”卡林在脑袋里拼命思索着相关剧情，“你们是原帝国第九装甲掷弹兵团……对吧？”

“你是帝国的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只是一个路过的历史爱好者罢了。”

“帝国第九装甲掷弹兵团……他们不是在‘四年战争’全部牺牲了吗？”

凯娜皱着眉小声问道，然而汉斯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是啊，‘全部牺牲’，哈哈哈，‘全部牺牲’！这就是我们的帝国英雄啊！”他悲愤地笑道。

“打扰一句，我不是替伊莎拉辩护，但她的确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卡林摊了摊手，“当时一个贵族军官因为看不起她，没有遵循她的命令，让你们误入险境。在那之后他为了挽回自己的脸面，只能谎称你们陷入了包围，而后全军覆没。”

“我们可以帮你们回到帝国——”凯娜下意识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帮我们？”汉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让帝国给我们发一枚勋章？然后在纪念碑上刻上我们的名字？还是给我们发几块帝国马克，让我们拿着钱滚得远远的，别再给帝国丢人现眼？哈哈哈……”

“我——”

“凯娜，有些话千万别说出口，现在你帮不了他们……”卡林及时拉住了凯娜，压低声音说，“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糟糕……”

凯娜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帝国的皇储了，她的承诺帮不了任何人。

“我们守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们吃老鼠，吃皮带！我们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死绝了！援军呢？！荣耀呢？！”

汉斯喘着粗气大喊道——

“当我们好不容易爬回来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什么？一份‘全员阵亡’的通告！我们的身份被注销了，我们的家没了，我们成了不该存在的鬼！因为我们的存在就是帝国指挥失误的证据！就是那群老爷们无能的证明！”

“上校，我知道你对帝国有怨言，”卡林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实话实说，我们也是帝国的通缉犯，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

“闭嘴！”汉斯根本不想听，“我们没有共同的敌人。对我们来说，帝国、邦联、海盗……统统都是敌人！我们谁都不信，我们只信手中的枪！”

他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而后他挥了挥手，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把他们关起来，既然他们是来找机甲的，就让他们离得近一点。”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塞拉菲娜尖叫着，“我是唔——”

“姑妈，你就少说两句吧！”卡林及时捂住了塞拉菲娜的嘴。

几个士兵冲了上来，粗暴地扭住了三人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塞拉菲娜拼命挣扎，甚至试图用牙齿去咬士兵的手，但很快就被一针镇静剂放倒了。

卡林没有反抗，他知道现在反抗毫无意义，而且只会激化矛盾。

而凯娜的眼神里，满是迷茫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