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心不在焉地应着,捧着宝贝一般,把老师送她的书抱在怀里。阿尔斯送她出去,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垂着头,偷偷抹了抹眼睛。
“我能保护好母亲吗?”雪莉红着眼睛问。
阿尔斯看着她,忽然想把这孩子抱住,但她知道,这孩子内心里要强倔强的很,保护的太过了,这孩子反而会抵触。
那该怎样才能把最好的鼓励给她呢?
阿尔斯很犯难,她犹豫了许久,最后只看着雪莉,说:“老师觉得,这个问题不适合你。”
令阿尔斯奇怪的是,雪莉听到这话以后呆住了。
“怎么了?”阿尔斯问。
“你笑了,老师,”雪莉用手推了推自己的脸,似乎是在模仿阿尔斯,“我第一次看见老师笑。”
阿尔斯撇过脸,有些不好意思:“我笑起来没你好看。”
雪莉摇头反对,很认真地说,“不,我很喜欢看你笑,老师。”
雪莉这孩子古灵精怪的,刚刚还哭鼻子,眼睛还红着呢,现在脸上却又可爱地笑了起来。
远处的师兄师姐们提着各自的行囊过来了,朝着雪莉大喊,让雪莉赶紧过去,他们要准备走了。
“我走了,老师。”
“路上小心。”
“好。”
雪莉点点头,就朝着属于她的集体走去。蓝色长袍的学生旁边,有几个农户,手里握着一卷羊皮纸,有人的手里捧着一本封着黑皮的书。
学生们一脸疑惑。
农户们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们的手里,然后解释,这是他们远在另一个地方的儿子,或是女儿的名字和长相,希望这群学生能帮他们向高塔推荐他们的儿女...
学生们自然是乐意的,他们在这里住农户的,吃农户的,如今举手之劳,帮个小忙未尝不可。
那个捧着书的农户也走上去,对学生们说,这是他儿子的书,他儿子在另一个镇上,儿子过去找活路,走的时候忘带了,希望能送到他儿子的手里。
学生们也爽快地答应了。
仿佛是来春游一般,这群看上去不沾尘埃的袍子在风中飞舞,他们说说笑笑地远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小径里,阿尔斯看见,走在最后的雪莉,转身过来蹦蹦跳跳地朝着她挥手。
...
雪莉走后,阿尔斯也没有在村庄里过多停留。她要前往下一个地方,继续去那边打听莱茵的足迹。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的脚步轻松了很多。
雪莉带走了她的书,似乎也把她积压许久的阴郁也带走了一些,她想,背负在身上的重量,绝不仅仅只是减轻了一本书那么多...她甚至发现,就连被风刮下来的叶子,也变得轻巧了些,阳光也不再是沉重毒辣的,而是像月光那样轻盈,世界忽然有了颜色。
她甚至感觉,自己和莱茵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也许,莱茵现在就在山的另一边,只是他们现在还看不到彼此...
她甚至盘算着,如果找到莱茵了,她一定要第一时间给高塔写信,让雪莉知道这件事,她也想再次和雪莉见面。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找到莱茵之前,她就和雪莉又见上了一面。
但那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
阿尔斯离开村子后,一路轻快地赶到了下一个地方,她向村民们说明来意,并表示自己曾在高塔学习过,于是,她只是付出了一些钱,就得到一间用来存放柴火的木屋。
柴火早就清出去了,屋子里很空,一件家具也没有。她熟练地在地上铺了好些干草,垫上枯枝,学着莱茵曾经在树林里为她铺野床的方法,给自己搭了个营地,她的行囊就放在一旁,里面还装着上次没用完的草药。
她只是打算暂住一晚,可当她躺倒在枯叶上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在喊着什么,脚步声很凌乱,像是有很多人在慌张地乱跑,咚咚咚的敲门声挨家挨户地传过来。
她紧张地坐起来,合上兜袍,灭掉蜡烛,赤脚小心地走到门边去,从隙开一点点的门缝里往外看。
会是魔物吗?
如果是的话,那莱茵一定会来的吧?
她兴奋地想,自己总算能够见到莱茵了。可她又忽然惊觉,自己怎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好在魔物并没有出现,那些凌乱的脚步声,全部都来自村民,还有那些手里端着棍子的,穿着制服的军人。
她听村民们说过,这种棍子叫做枪。她也听雪莉说过,高塔早就开始研究枪了,只是那时候,枪还很简陋,可后来,教廷对高塔日常教学内容的插手越来越深,好多讲师和学生都不满地离开了高塔,其中就包括那些负责枪支研发的人,滑稽的是,这些人里面,还有个来自教廷的牧师。然后,几十年过去,枪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些端着枪的人走过来了,身后是陆陆续续从房子里走出来的村民,他们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似乎是准备跟着这群军人离开。
军人们不放过任何一间屋子,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躲在柴火屋里的阿尔斯。
阿尔斯知道自己躲不掉,便假装在屋子里睡觉,等到军人们开始准备破门了,她才起来去开了门。
“离开这里,立刻。”领头的那个军人说。
阿尔斯紧紧裹着兜袍,双手放在胸前,后退一步问:“为什么?”
有个军人从后面走上来,似乎是领头那个的副官,他不耐烦地解释:“有人泄密,我们的位置暴露了,北方人打过来了,厄尔庇斯守不住了!”
“北方人?”
“就是那些该死的穿着盔甲的旧教徒!”
后面又走上来个军人,个子矮矮的,眼里都是愤恨,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给我哥哥报仇...”
“离开...那该去哪里?”阿尔斯问他们。
“往南边走,”
领头的军人好心地说,“最好去南方腹地,总之别在边境呆着,那些北方人疯了,连子弹都不怕...”
“好...”
阿尔斯转头去收拾东西,她想,她才不要回到南方去,她要继续沿着莱茵的足迹走,只要她不停下来,就能在战火追上她之前找到莱茵。
可她很快发现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就在她收拾行囊的时候,那个副官瞥见她包里没用完的草药,又看见她包里的《圣约》。
“她是北方人!”副官嚷嚷着喊。
那群军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像是一群狼,在夜晚里用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她,握枪的手的指节紧得发白。
“把她抓起来!”那个矮个子军人凑上来,就要上来抓她。
阿尔斯下意识往后面躲,她很快退到了角落,背靠在墙上,她在心里呼唤着莱茵...
领头的军人看上去要理智一些,他拉住那个矮个子,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巴掌几乎把矮个子扇晕。他揪着矮个子的衣领,将其扔到副官的身上,说:“你又在没得到我命令的情况下动手,再有下次,我毙了你。”
阿尔斯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弱,根本反抗不了这群人,她只能看着他们,然后在心里继续呼唤着莱茵,接着,她又想:莱茵还是别出现了。
她怕莱茵被枪放倒。
领头的军人走到她面前,冷着脸,对她说:“南方人不看旧约,现在,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阿尔斯咽了口唾沫,目光飘到行囊里的草药上。
她想了想,说:“我是医师。”
“医师?”领头的军人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也看见了那个散发着幽幽木香的小袋子。
副官把袋口的绳子抽掉,点了蜡烛,借着光,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接着对他们的队长点了点头:“外伤用的。”
“跟我们走,”队长收起枪,对她说,“别耍小动作,只要我认为你想跑,我会立刻毙了你。”
阿尔斯默默点头,她知道,自己没得选。于是,她就这么成了南方军队的随行医师。
...
当天晚上,她就跟着这群军人离开了村子。
刚开始的路途里,还有许多村民们一起走,后来村民们路线一拐,就沿着小径朝山的另一边走去了,似乎是准备前往南方的腹地。
而阿尔斯,则是跟着南方的军队一起,沿着边境线向东走。她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因为,莱茵的足迹也是指着这个方向。
因此她没有半点想逃跑的想法,对于她来说,和这群军人呆在一起,至少在面对野外魔物的时候能有一些保障...
几天过后,阿尔斯的安分似乎让这些军人很满意,他们开始朝着阿尔斯派发任务,让她去照顾那些受了外伤的伤员,阿尔斯也因此结识了军队自己的医师,也是个年轻姑娘,叫做塞西尔。
塞西尔是地道的南方姑娘长相,她和克里斯蒂娜一样,脸上麻麻地长着雀斑,她的年纪和阿尔斯差不多,二十来岁,但已经在军队里作为医师工作了许多年。
她一开始只让阿尔斯去照料那些受了割伤的人,可后来,她实在有些忙不过来,便让阿尔斯来帮忙给断腿断胳膊的人换敷料。塞西尔以为阿尔斯会像她一样,第一次看见断肢截面上的肉条时会剧烈呕吐起来,可阿尔斯没有,阿尔斯的脸上甚至没有一点表情。
“你简直比我家乡的瓦尔登湖还要平静。”塞西尔由衷地佩服阿尔斯,还专门和那个抓阿尔斯过来的队长说:“你们真是找来一个好医生,能看见这惨状不吐的,不是经验丰富,就是天赋异禀!”
阿尔斯没告诉他们,她曾经是个死灵术士。她只是用父亲还在时,教给她的一些简单的草药知识,沿路制作一些简陋的药膏,然后给那些伤兵贴上,顺带着悄悄放出一些能屏蔽神经信号传递的魔力。她实在不想听见这些人的痛苦哀嚎。
几天之后,那个断了腿的士兵就一脸失望地看着过来给他换药的塞西尔,说:“今天怎么不是那个姑娘来?”
“那我叫她过来,你给我先忍着。”塞西尔拍拍那人剩了半截的腿,看着那人脸色发白的样子,坏笑了一下,就跑开了。
阿尔斯很快赶过来了,开始给他换药。
“你叫什么啊?”那个人问。
“阿尔斯。”
“听上去不像姑娘的名字。”
“我不是姑娘。”
“哈!”
那人大声笑,“姑娘真会开玩笑!”
阿尔斯接下来没理他,换完药,就去找下一个伤员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半个月,那个队长也从手下的口中听说了阿尔斯这位女医师的事,便主动把阿尔斯叫了过去。
队长总算告诉阿尔斯,他的名字——亚连。
半个多月的行军,还拖着伤员,亚连甚至没工夫刮胡子,他的脸上现在长满了毛,一点没了那晚抓人时的理智和冷静。
他现在耷拉着眼皮,似乎很疲惫。
“十分感谢你,姑娘。”他说。
阿尔斯只是礼貌性地应了一声,她还以为亚连要派她去做别的事,可她没想到,亚连竟指着不远处的山峰说:“如果你想走的话,就走吧。”
“为什么?”阿尔斯觉得奇怪。
“路上有几个弟兄不行了,”亚连说,“他们临走之前和我说,你每天都陪在他们旁边,听他们说话。”
亚连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要到了,克哈山谷。我们会在那里休整,那边有我们的野战医院,所以你自由了。”
“你不怕我和北方人报告你的位置吗?”阿尔斯问。
亚连摇摇头:“这半个月我一直在观察你的相貌,你不像是北方人。我不知道你的旧约是哪里来的,在边境这种敏感地带,你最好别带着那种东西。”
“再说,”亚连接着说,“你对受了伤的弟兄们很好。”
亚连说完,就回到他自己的临时营帐里了。阿尔斯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她不打算离开。她想去克哈山谷,那是莱茵最后消失的地方。
...
距离克哈山谷还有三天的距离,不算短,但也是近在咫尺了。那些精疲力尽的军人们,似乎也在希望的驱使下,将身体里最后的力量都挤了出来,脚步更快了,担架上的伤员们,也都不再昏昏欲睡,一个个睁着眼,不停说着话,仿佛是在给余下的士兵们打气。
阿尔斯也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有关北方骑士团的消息,这些士兵们说,那些身穿盔甲的士兵,在刚开始碰见枪和炮的时候,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的死,伤的伤,有的丢盔弃甲,生怕跑的比同伴慢了些...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些人的盔甲就变得坚硬了起来,子弹打上去,就弹到了一边去。
南方人也有对策,他们有威力更大的枪,新的武器能击穿盔甲,可骑士们却变得勇猛无比,哪怕明知盔甲抵挡不住子弹,也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北方人开始反推战线了吗?”阿尔斯问那些士兵。
士兵们回答:“也就是这半年的事情,战线比我妻子的情绪还难琢磨,一会儿在上头,一会儿在下头,有时候,上午还是我们的阵地,下午就变成了他们的,到了晚上,就又成了我们的。”
断了腿的士兵在一边苦笑:“最后,那片土地谁都不属于。我们倒是丢命的丢命,丢腿的丢腿,哎...真是可惜了我的那双好靴子,可再也没机会穿啦...”
“那是你的靴子吗,那是你捡的,而且就一只,不是一双,你不是还有条腿吗?”另一个士兵在旁边揶揄他。
阿尔斯没说话,就听担架上的士兵们唠叨,士兵们还提到,他们有一些被北方骑兵冲散了的部队,有人还说,他的哥哥就在那些部队里,不知死活,但他们亲兄弟也许能在克哈山谷会面...
说这话的士兵虚弱的不行,到了晚上就断了气。
令阿尔斯感到惋惜的是,那支被打散的部队,在天亮之前恰好出现了。那时候阿尔斯正靠在树根旁,烤着火,昏昏欲睡,她忽然听见有人吹起了哨,接着,三两个士兵就端着枪从她的面前跑过去,朝着树林里喊着什么,对方也跟着在喊,那是阿尔斯听不懂的语言。
阿尔斯后来知道,那是南方海口小岛里的方言,他们在用方言对暗号。
树林里很快走出来一些士兵,陆陆续续的,都端着枪,或是背着枪,他们在营地里寻找自己认识的人,然后开始对号码,重组建制。
就在这时,阿尔斯听见一声严厉的嚷嚷:“过来,别耍花招!”
阿尔斯循声看去,看见一个士兵,手里牵着绳子,绳子套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人身上披着破烂的蓝色袍子,银色卷发凌乱地披着,一只眼睛缠着白布,遮了起来,左手的小拇指也绑着白布。
阿尔斯心里一颤,她想也没想,就狂奔着跑过去。旁边的士兵也吓了一跳,连忙将枪口对准阿尔斯,那个牵着绳子的士兵则是扯着绳子,把那个披着蓝袍的身影往树下拽。
“雪莉!雪莉!”
阿尔斯喊着,眼看自己也要被绑起来,塞西尔冲了过来,把其中一个士兵拉开,然后挡在阿尔斯身前,狠狠用指甲掐着另一个士兵。
“白眼狼!”
塞西尔朝那几个绑阿尔斯的士兵吐了口唾沫,又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她叫来了亚连。
对方终于解开了绑着那人的绳子。
阿尔斯冲过去,抱着她,拨开她的头发,怜惜地看着她:“你怎么这样了?”
那人倒是嘿嘿笑了笑,露出虎牙,只是这次缺了一颗:“嗨呀...还是被老师发现了,本来不想让老师看见的...”
“痛吗?”
阿尔斯想去揭开她眼睛上的纱布,但她有些不敢。
“有点,但还好,我忍得住。”雪莉老实地说。
阿尔斯把手贴在她的脸上,就像当初为莱茵疗伤那样,让魔力慢慢从手上流过去。
阿尔斯反复问她,还痛吗?
雪莉说不痛了,阿尔斯才停下来,开始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师兄师姐们又去了哪里?
雪莉嘿嘿笑了笑,忍着痛,也挺起胸脯,自豪地告诉阿尔斯,师兄师姐们已经被放走了,大概现在已经快要回到高塔了。
雪莉接着说,那天他们离开村子之后,就径直前往附近的镇子,他们准备去那边购买一些实验器材,毕竟南方烧制器材的技术一直要比北方更好。一开始都很顺利,学生们都买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接下来,就是去完成农户们拜托他们做的事,也正是这件事,差点把他们害死在那里。
他们顺利找到了那个农户的儿子,那个人长得老气横秋,脸上胡子拉碴的,看上去比那个农户还老一些,学生们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可那人接过书,就当做宝贝一样收了起来,然后开始感谢学生们,还从家里拿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果子,连带着一些钱币,慷慨地送了出去。
主持这些事情的,都是师兄师姐们,雪莉站在后边,一点话也插不上,她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但她做不了这个集体的主。
师兄师姐们有了新的资金,就在小镇上多停了段时间,雪莉整天没事做,就上街看,她发现,那个收书人的屋子紧闭着,从窗户里看进去,里面空了许多,已经没人住了。
她觉得不对劲,想要回去和师兄师姐们说这件事,可刚到了旅店门口,就看见一大群人把旅店围得水泄不通。
领头的师兄躺倒在门口,鼻青脸肿的,同学们都站在旁边,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雪莉听见人们愤怒的斥责:“卑鄙的北方人!”
然后人们就开始起哄:“别放他们走,吊死他们!”
有人在喊:“交给军队,枪毙他们!”
有人在哭:“是你们害死我儿子...你们该死!”
一时间街上都在讨论,如何要他们这群人去死。声浪夹杂着恐惧,将他们淹没。
雪莉从人群里挤了进去,大声说:“这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不知道那个人是北方的!”
“事是你们做的,你们把地图交了出去,把建制编号都交了出去,这是事实!”人群里有人愤愤地喊。
雪莉坚定地说:“我们事先并不知道!”
“你们根本不是学生!”
“我们是!”
“你怎么证明?”
“...”
雪莉一时语塞。
“抓住他们!”
人群里有人大喊,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壮实的男人,撸起袖子就走上来,同学们缩到房间里去,雪莉也跟着往门边冲,她挡在门口,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感到一股巨力把自己拉了出去,她跌倒在人堆里,然后看着师兄师姐们被挨个抓出来。
他们很快被关到一个房子里,只有两扇拳头大的窗,门紧紧闭着,门口守着许多人。
屋子里很安静,没人说话,似乎大家都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恢复过来。雪莉听见,有师姐在悄悄哭。
终于,那个被打晕过去的师兄醒过来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办?”
没人应。
过了一会儿,雪莉才说:“大家别怕,镇民们在气头上,等几天,他们稍微冷静了一些,我来和他们谈谈。”
没人应。雪莉知道,她必须好好想想,该和镇民们说些什么了。
他们被关了两天,滴水未进。
终于,门开了,阳光刺进来,然后又被两个高大的身影挡住。雪莉听见他们说:“谁是话事的?”
没人应。
雪莉爬起来,说:“我是。”
她被带到另一间屋子里,中间摆着张桌子,前面坐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他的手边放着烟斗,但里面没有装烟叶。
“我是镇长。”男人说。
“你好,镇长,”雪莉的声音有些沙哑,“能先给我一杯水吗?”
男人招招手,让旁边的人递了杯水过来。
“谢谢,”
雪莉没喝,只是想了想,说道,“我们不会逃避我们犯下的错,哪怕我们是无意间犯下的。其实大家知道,我们就是学生,但愤怒需要发泄,对吗?”
男人愣了愣,认真地看着她,默默点头。
雪莉诚恳地说:“要杀早杀了,哪里还轮得到关我们两天,我知道,你们是在给我们机会,想看我们的态度。”
“你说得对,”
男人对雪莉的话感到有些意外,他接着说,“军队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他们知道是我们镇上泄了密,要是我们就这么放了你们走...”
“没关系,”
雪莉忽然站了起来,她饿了两天,腿软的不行,她只能两只手撑在桌上,一字一句地说:“让我的同伴们走吧,我可以留下,我会在军队到来之前,给出另你们满意地代价。”
男人想了想,同意了。
雪莉之后找来了一台闸刀,她等师兄师姐们走出镇上之后,就走到镇上的广场中央,把小拇指放到闸刀上,毫不犹豫地自己推了下去。
“不够!”有人喊。
旁边的人给雪莉递去一把带着倒钩的刀,那人对雪莉说:“我们要看你自己做。”
雪莉说:“好啊。”
...
火焰摇曳着,将雪莉的影子拉得很长。火光照亮了她半边惨白的脸,她摘下眼罩,给阿尔斯看了看她空洞的眼窝,那双仿佛闪着星光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了一个。
阿尔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事的,老师。”雪莉又笑了笑,倒是反过来把阿尔斯抱住了。
“老师?”
塞西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阿尔斯,又看了看雪莉。
“你是老师?这是你的学生?”塞西尔问。
“是,”
阿尔斯控制不住地笑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她认真地回答:“这是我最好的学生,也是最傻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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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写五小时,燃尽了,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