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永远不要质疑群星的权威性。
第二、牢记魔法少女的身份与使命。
第三、时刻感谢大自然的无私馈赠。
第四、相信“爱”的力量。
第五、“时间”只能欺骗。
第六、不可随便“定义”。
第七、分清敌人和朋友。
第八、用魔法对付魔法。
第九、不后悔,别回头。
……
从非现实重归现实,是一种剥离。
光芒、温暖、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影与建筑,都像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从感知和记忆中抽离。最后的触感,是那只清爽而干燥的手。
然后,一切的感官都被一种纯粹的、更蛮不讲理的寒冷所取代。
刺骨的、无孔不入的寒冷。
星期天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瞬间传来一阵被冻结般的刺痛。
他发现自己正躺着,后背接触到的,是一种坚硬且覆盖着纸板的质感。他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皮肤因寒冷而紧缩,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颗粒。
他赤身裸体,身上没有任何衣物,也没有任何伤痕。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心脏深处的“魔力孕池”更是前所未有地充盈、满溢,像一个积蓄了整个雨季的巨型湖泊。
身体是满状态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好。
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却糟糕到了极点。
星期天坐在一张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公园长椅上。
这张长椅由某种早已锈迹斑斑的金属制成,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开阔的、被冰雪夷平的广场中央。
远处,是城市废墟参差不齐的黑色剪影,它们像一排排沉默的巨人骸骨,矗立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纷纷扬扬的雪片从空中落下,无声地堆积在地面,也堆积在他的肩头和发梢。
这里……他记得。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数年前,他就是在这里,从一场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沉睡中苏醒,懵懵懂懂,并且同样是这样赤身裸体,同样面对着这个死寂的、冰封的世界。
这里是他作为“星期天”的真正开端。而B-7避难所那个温暖的“家”,是他花费了数年时间,一点点探索,一点点积累,才最终找到并建立起来的。
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二手的魔法少女制服、重塑的魔杖、小吉、银牌、黑色晶体、还有他搜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宝贝……全都不见了。
“所以……这是一个读档重来的故事?”
星期天环顾四周,然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试图分析这匪夷所思的遭遇。
首先,我在物理层面确实死亡了。然后意识被上传到一个叫做魔法少女学院的地方,那地方更像是一个超次元的、只有魔法少女的服务器与社交平台。
然后,一个叫傅晴兰的、职位是副院长的女人,给我解释了一堆关于宇宙平衡的理论,并委托我去调查什么真相。
最后,她还宣称给我施加了一个催眠,可以帮助我度过难关,然后我就回来了。
星期天站起身,在雪地里踱步,赤裸的脚印一个个清晰地印在洁白的雪地上。
“身体状态满格,魔力充沛,但是装备清零,传送回了初始复活点。这算什么?精英怪打不过,所以被系统强制送回新手村并删除了所有道具开始二周目?”
“那这游戏体验也太差了。还有那个叫王琳的女孩……算了,情报完全不足,暂时搁置吧。”
星期天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
“最关键的是,我,一个出生在星际航行时代、受过高等社会化抚养的、拥有健全人格与审美情趣的黄金时代公民,居然要在这种废土风格的冰天雪地里裸奔?这不符合基本的人类尊严法案,哪怕地球上的人类社会已经没了,尊严也不该消失!”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属于“陈晴天”的吐槽欲,在此刻彻底爆发。
“开什么玩笑!科技飞升,意识上传,宇宙平衡,魔法少女……设定一个比一个宏大,结果落地到执行层面,就是让我光着屁股站在雪地里吹冷风?这其中的逻辑链条在哪里?美感又在哪里?设计出这套流程的家伙,绝对是个恶趣味的混蛋!”
“还有那个所谓的咒语,说是在绝境时自动触发,结果咒语是什么还不告诉我,搞得神神秘秘。这是哪门子的服务?产品说明书都不给一份吗?!!”
“可怜我的小吉!我才刚给它捏好身体,取了名字,它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傻乎乎地在那个什么仓库外面等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机器人,可怜弱小又无助,独自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宇宙管理员,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一个人工智能的情感建设问题啊?!”
星期天越说越激动,双手叉腰,对着空无一人的废墟慷慨陈词,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宏大的法院辩论。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皮肤上,迅速融化。充沛的魔力自发地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了致命的严寒,也让他暂时忽略了赤身裸体的尴尬。
正当星期天准备继续发表自己关于“跨次元售后服务体系构建的若干建议”时,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毫无征兆地从他左侧袭来!
他下意识地扭头。
一道扭曲的、无形的能量束已经近在咫尺,它所过之处,空气都发生了剧烈的折射,仿佛一块被高温灼烧的玻璃。
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构建一个完整的魔法护盾。星期天只是本能地将双臂交叉护在身前,体内的魔力便瞬间爆发,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仓促而成的、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屏障。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星期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全速行驶的磁悬浮列车正面撞上。淡蓝色的屏障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钟就宣告破碎,残余的能量余波狠狠地撞在他的手臂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重重地摔进数米外的厚厚雪堆里。
积雪被砸出了一个太形的大坑。
“……咳、咳咳!”星期天挣扎着从雪里爬出来,嘴里吐出几口积雪,感觉两条手臂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耳边的嗡鸣声。
“不是吧?我这才刚吐槽了几句,连个观众都没有,就直接上物理禁言了?地球的言论自由环境也太恶劣了点吧!”他一边揉着发麻的手臂,一边继续吐槽。
然而,下一轮攻击来得更快。
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星期天脚下的积雪瞬间被某种力量液化,变成了一个旋转的、巨大的雪水泥潭。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要将他整个人拖拽进去。
“热量操控?还是空间扭曲?能力挺高级啊!”见状,星期天依旧临危不乱,双手猛地发力一拍,在被彻底吞噬前的一刹那,利用反作用力,跳了出来。
他人在半空,双手虚握,澎湃的魔力在他周围汇聚,化作数支由纯粹能量构成闪烁着寒光的魔法箭矢,对准了攻击传来的方向。
“不管你是谁,突然袭击一位正在行使言论自由权利的裸体公民,这种行为都应该受到严厉的谴责!”
星期天话音未落,箭矢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成品字形射向了那片空无一物的雪地。
然而在接触到雪地前约半米的位置,他的攻击却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瞬间爆开,化作漫天飞舞的蓝色光点。
一个轮廓模糊、不断在虚实之间变换的影子,在那片被引爆的区域一闪而过。
“隐身?相位转移?还是别的什么恶心人的能力?”星期天落地后迅速后撤,拉开距离,同时不停尝试感知对方的所在,“有种出来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难道你的造型比我还前卫,不好意思见人吗?”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攻击。
数十根由冰雪和冻土构成的尖刺,拔地而起,从四面八方朝他攒刺而来。紧接着,天空中开始落下黑色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冬雨,每一滴都足以将钢铁融化。
见招拆招,星期天在雨中不断地闪避、格挡、反击,各种由魔力构成的武器和护盾在他手中不断变换形态。
但他没有任何武器或防具,每一次防御和攻击都需要从零开始构建,魔力的消耗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更糟糕的是,敌人始终没有现身,他就像在和一个幽灵战斗,有力无处使。
几天后……
“妈的,怎么这么阴间。”
战斗的区域交换了数个,早已记不清,星期天的动作终于开始迟缓,呼吸也变得粗重。他孕池里的魔力依旧还算充沛,然而精神上的疲惫不断累积,导致施法速度变慢。
“哗——”
一次闪避失误,他被一根冰刺划破了小腿,虽然立刻就又被魔力所包裹并治愈,鲜红的血液却还是流了几滴出来,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醒目。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荒谬感涌上星期天心头。
自己“死”了一次,被拉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灌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设定,然后被光着身子扔回了这个鬼地方,连口气都还没喘匀,就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当成靶子打。
这算什么?算什么事啊?
分神的刹那,他脚下的阴影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将脚踝牢牢缠住,导致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呼呼——”
与此同时,只见天空中,一颗由冰雪和混沌能量构成的巨大灰色冰雹已经成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速度极快,几秒钟的功夫便迫近到上方,呼啸着向他砸来。
一股死亡的寒意将星期天笼罩。这一击,他挡不住。虽然魔力还能构建起屏障,但精神确确实实已经到了极限。
星期天累了,无法再在瞬息之间,构建出一个足以抵挡这种级别攻击的复杂魔法。
“真的……又要死一次吗?开什么国际玩笑……”星期天躺在雪地上,看着那颗在视野中飞速放大的“陨石”,彻头彻尾的绝望感攫住了他。
不可以。
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找到小吉。
他还没有搞清楚那些前辈们消失的真相。
他还没有……活够。
在这种最纯粹、最原始的求生本能的驱动下,一句星期天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脱口而出。
“吔——”
“我一定要活下去呀——”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颗即将落地的能量陨石,停滞在半空。
呼啸的寒风,飘落的雪花,凝固了,悬停在空中。原本死死缠绕在他脚踝的黑色触手,也止住了蠕动。
整个世界,化作一幅寂静的油画。
然后,星期天感觉自己被傅晴兰用指尖点过的额头传来一阵灼热感。
咒语,是咒语!
它被触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