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人有些拘谨地坐下，又被递了根鱼竿。
“我...不太会。”她握着软木的把手，像握了根烧火棍。
“我教你啊。”黄素素在她旁边弯下腰，教林伊人怎么把鱼线穿过导环，声音很温和，腕上的翡翠手镯在林伊人的视线中一闪一闪。
很快鱼线被妥帖地放好，黄素素拿起自己的鱼竿，“接下来是抛投。”
她勾住鱼线，“嘿”地一声松开指节，线从身侧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入塘中。
“伊人你试试。”
林伊人学着黄素素的样子压住鱼线，双脚开立，小脸浮出几分紧张。
她想在陈昭玥母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嘿呀！”
鱼钩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没入水中。
好近。
比起黄素素的鱼钩，她的鱼钩在距离上短了一截。
林伊人红润的唇抿成一条缝，她不甘地收回鱼线，“我再试一次。”
黄素素看小姑娘如此热情，把鱼竿搁到腿上，双手拍出清脆的响声，“加油呀加油！”
女儿陪自己钓鱼的时候都是敷衍了事，随手一抛。眼前的少女又漂亮又热切，这才是小棉袄应该有的样子呀。
白皙的手臂一次次甩出，林伊人总算丢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位置。
“快坐下来吹吹风。”黄素素对她招手。
林伊人拭去额上的汗丝，坐到马扎上。
鱼钩入水荡起的波纹扩散到岸边，她的手在杆上摩挲，问黄素素：”鱼应该很快会上钩吧。“
毕竟这鱼塘挺迷你的。
“非也非也。”黄素素笑着摇头，摇了摇手掌，“我只放了五尾鱼进去。”
五尾？！
林伊人探出脑袋，鱼塘风平浪静，不见鱼上来吐泡，只有偶尔经过的风吹皱水面。
“等阿竹叫吃饭了我们就走，不用管钓不钓得到的。”黄素素抬了抬鱼竿。
“阿姨你...怎么在这搞了片鱼塘。”林伊人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这就和捞金鱼一样，我小时候就喜欢捞金鱼。”
这就是土豪吗，林伊人在心里感叹。
“你肯定在说我闲钱乱花。”
“没，没有。”林伊人把手甩出残影，黄阿姨的敏锐让她小心脏一紧。
“这么紧张干嘛，昭玥就是这么说的。”黄素素看着少女瞪大了透亮的双眼，不由得轻笑。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谈及自己的女儿：“你和玥玥住了这么久，感觉怎么样？”
这话落在林伊人耳朵里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感觉”有太多种了。虽然知道黄阿姨问的不会是什么恋人间的感觉，但她还是心虚。
“很好，很...安心。”她说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就好——玥玥平时不会欺负你吧，那妮子其实顽皮得很。”
知女莫若母，陈昭玥就是一肚子坏水！
林伊人鼓了鼓脸颊，但那些“坏事”她竟不能宣于口，只得道：“昭玥她，对我挺好的。”
声音轻细，脸庞粉若含春。
黄素素眼中闪过异色，她张张嘴，问出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
“好在哪？”
听着像找茬。
林伊人都愣了愣。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觉得玥玥这个人怎么样——诶，她最近都不和我发消息了，我想知道她生活状态如何。”黄素素解释道。
林伊人想起在汐城时黄阿姨还给陈昭玥发了短信询问。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隐去那些羞耻的部分，把她眼里的陈昭玥描绘了出来。
“温柔，大气，她...很有耐心，也很细心，能把星遥照顾得很好。”
也把她照顾得很好，虽然想起自己的第一次生理期时首先浮出的是羞意，但那杯大小姐泡的红糖水一直在记忆深处冒着热气。
听完林伊人的描述，黄素素放下心来，眼角挂着淡淡的喜悦与自豪，不似先前的孩子气，只是个一直挂念女儿的母亲。
“星遥也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了呢，就是有点害羞。”她两腿交叠，撑着脑袋，一搭一搭地敲着弯起的嘴角。
林伊人听到她对星遥的评价，不禁笑了笑，摇着头说：“星遥其实可闹腾了，就是觉得您有点陌生才躲着不说话。”
“这样啊...”黄素素的嘴角一点点放平，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说道：“其实她也应该躲着我。”
林伊人对她忽然的情绪低落有些无措。
“起初我们没想着让玥玥去抚养星遥，担心她的生活被影响...对不起啊，伊人。”
其实当时他们的反对意见并不强烈，也没什么争执就同意了陈昭玥的做法——但曾经的那一点点“抛弃”的想法还是让她感到愧疚。
黄素素低着头，失了那股活泼，显出属于中年人的一丝疲惫。
林伊人放轻了呼吸，手指蜷了蜷。她没想到黄素素会突然说这个，尽力斟酌着话语：“黄阿姨，这件事刚发生的时候本来就很难让人接受，而且是我主动找上昭玥的，你们做的已经让我很感激了。”
少女顿了顿，换了个略显俏皮的语气，“如果您担心星遥，就...多陪她玩玩？”
语气诚挚，把暖意一点点传到黄素素心里。
她抬头看见女孩脸上笑容晏晏，也不禁说道：“好。”
手中的鱼竿忽然被扯动，水面被惊扰出圈圈波纹。
“咬钩了！”林伊人睁大了眼睛，指着黄素素手里的鱼竿，“快拉快拉。”
黄素素赶紧向后扬竿，鱼钩顺利刺入鱼嘴，鱼挣扎着拖着鱼线游动。白色的线在阳光下高低远近地移动，岸上与水下开始角力。
林伊人紧张地在胸前握拳。
“来了！”黄素素猛地收线，一条黑色的大鱼跃出水面，“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水飞溅开来。
林伊人伸手挡住迎面而来的水花，黄素素却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在地上翻滚的鱼。
鱼尾甩了她一脸水珠，她却弯起眼睛笑出声来，“哈哈，伊人，我钓了一个上午都没钓到一条，你一来就钓到这条了——这可是我放进去最大的一条。”
林伊人擦了擦脸，看着黄阿姨抓着战利品笑得开心，又不像个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
她脸上也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