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话音落下，两指捻起一枚银针，针尖泛起温润灵光。

江漓感觉到一丝微凉的灵力，自楚阳指尖银针透入自己丹田，顺着经络游走。

从灵气感应上，可以分辨得出，楚阳修行的是火属性的功法。

他的灵力，灼热的惊人。

连带着被楚阳灵力理顺过的丹田，都残留下一股无法忽视的燥热。

不疼，也不烫。

可就是这种缓缓散开的燥热，让江漓更紧张了。

“江仙子，还请放松一些。”楚阳的提醒，在耳畔响起。

江漓抬头紧盯着他下针的位置，要紧下唇，不敢有丝毫动作。

“江仙子。”楚阳忽然停下动作，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样紧张，小腹肌肉收得太紧，方才那针险些被你夹弯了。”

江漓：“……！”

她脸更红了，几乎能滴出血来。

“我我尽量。”她挤出几个字，试图放松腹部。

可越是刻意，那股紧绷感反而越明显。

楚阳叹了口气，换了一枚新针，重新定位。

他的手指再次落下，触及她腰侧时，江漓明显感觉到自己肌肤下意识的轻颤。

“楚、楚道友，”江漓声音有些发紧，窘迫的问，“你……你既是大夫，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不那么紧张？”

楚阳动作微顿，沉默了两秒。

“实不相瞒，”他也觉得有些尴尬，“在下还是第一次为异性施针疗伤，以往未曾遇见过这般情形。”

他说这话时，视线并未与江漓对视，而是专注地盯着手中银针，仿佛那银针比江漓更耐看。

实际上，楚阳此刻正一心三用。

指尖灵力须精准控制，银针落点分毫不能差。

口中要与江漓对话，分散她的注意。

他心底更是在默默念诵清心咒，压制不断生出的杂念。

此刻，楚阳才知道，什么“医者仁心，伤者在医者眼中不过一块肉，无分男女美丑……”

全是放屁。

一位冰肌玉骨，容颜绝世的剑阁仙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你面前。

素白衣襟半解，露出平坦紧致的小腹，肌肤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莹润光泽，因紧张而微微绷出的肌肉线条，反倒添了几分脆弱的韧劲。

细密的薄汗自她肌肤沁出，不知是痛楚还是羞赧所致，在火光下闪着细碎微光。

更别提，几刻钟前，这女子还冷若冰霜，剑气纵横。

一剑贯穿敌寇时，那睥睨凌厉的模样，犹在眼前。

再看仙子此刻这般柔弱无措，强撑镇定的反差……

楚阳根本做不到完全不为所动。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那丝不该有的浮动，目光重新落回穴位上。

“江仙子。”楚阳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或许能缓解被医治者的羞耻。

他提议道：“若是实在羞赧难当……不若蒙上双眼？看不见，兴许会好些。”

江漓闻言，睫毛颤了颤。

“也好。”她声音闷闷的，如释重负般妥协。

楚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方素白绸布。

这原是他平日擦拭法器所用，此刻倒也干净。

他将绸布折成合适宽度，倾身靠近。

距离骤然缩短，江漓能清晰感受到楚阳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药草的味道。

隔着几寸的空气，她也能感觉到，楚阳火炉一样的体温。

这让重伤中的江漓，倍感舒适。

楚阳的手指轻触她耳侧，将绸布绕过脑后，动作小心而轻柔。

视野被遮蔽的刹那，江漓紧绷的身子，的确松弛了几分。

黑暗隔绝了视线，也隔断了那份直面楚阳目光的窘迫。

可这份松弛，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不过片刻。

“楚道友……”江漓的声音忽然夹紧，甚至带了点结巴，“你……你还是替我把眼罩摘了吧。”

楚阳指尖一顿：“怎么？”

“我……”江漓咬了咬下唇，声音越来越低，“我蒙着眼，神识感应反而更清晰了……你每一针落下，灵力如何游走，我……我感知得清清楚楚！”

那种感觉，比亲眼看着还要磨人。

仿佛所有注意力都被迫集中在被他触碰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渡入的灵力上。

细微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连带那股自丹田升腾的燥热，也愈发难以忽视。

楚阳沉默片刻。

“江仙子若不蒙眼，便一直这般直勾勾盯着在下，”他也是有几分无奈，“我被你看得都有些不会下针了。”

江漓：“……”

脸颊又是一热，江漓下意识地说：“那你把眼罩戴上，你戴上了，就看不见我看你了！”

楚阳：“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稳：“江仙子，我若蒙眼施针，万一扎错了穴位。”

“你扎错了我也不让你负责！”江漓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

楚阳也沉默了。

山洞里一时寂静，只剩柴火噼啪作响。

江漓自暴自弃般往石上一瘫，彻底放弃挣扎：“好了好了，我不看你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害羞，赶紧施针吧。”

楚阳看着她这副豁出去的模样，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想笑。

他摇摇头，重新捻起银针。

“江仙子方才还说在下是魔道小鬼，”他一边找准穴位下针，一边随口道，“怎的转眼，又成了大男人了？”

江漓闭着眼，耳根通红，嘴上却不饶人：“小鬼……小鬼看到漂亮女人，就不会长大吗？”

楚阳手一抖，银针险些扎偏。

他愕然抬眼，看向石上那位紧闭双眼，满脸通红却偏要强撑架势的剑阁仙子。

“江仙子，”他语气复杂，“你是接天剑阁的仙子，不是市井坊间的小流氓，还请注意言辞。”

江漓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顿时变得和熟透的虾一样。

就连身上肌肤，都跟着绯红了起来。

她抿紧嘴唇，不再吭声。

心里却有些懊恼。

为何在楚阳面前，总会冒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像是非要跟他争个高低，压他一头才甘心。

是因为第一世追杀他多次未果，反而同归于尽，所以在轮回重生后，成了执念？

江漓想不明白。

她只感觉到，楚阳的灵力，正以一种温和的力道，缓缓梳理着她体内暴走的灵气。

银针所落之处，酸麻胀痛逐渐被暖流取代。

随着银针治疗，那股自丹田升起的燥热，不知何时，已化作融融暖意，流转四肢百骸。

疲惫与痛楚，终于如潮水般褪去。

江漓意识渐渐昏沉。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江漓恍惚听见楚阳极轻的声音：

“睡吧，等到醒来，应该便无碍了。”

江漓想回应些什么，却已发不出声。

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她模糊地想，这魔道小鬼……心性人品倒还不差，如此人才，埋没在魔道里，着实可惜了……

火光跃动，将山洞映得暖融。

楚阳收针时，江漓已沉沉睡去。

她呼吸平稳，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再无先前紧绷防备的模样。

楚阳静静看了她片刻，伸手替她拢好衣襟，又将外袍往上拉了拉。

转身走向洞口，盘膝坐下。

秘境长夜未尽，天边挂起点点星辰。

他忽然回头看了眼江漓。

两次轮回，历经三世，这位神秘的剑阁仙子，完全就像是三个人似的。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每个都是？

或者说……每一个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