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腿,快跑啊!
姬柳当然没有那么想,她只是全神贯注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她只是在找一样东西。
艾克希里昂那阴暗诡谲的笑声又一次地回荡在了这一片黑雾当中,与之随行的是奔腾疾驰的马蹄践踏之音,如同毁灭般的狂风先行一步将姬柳耳畔的一缕秀发先吹起,而她本人对此却无动于衷。
眷族会拥有类似于他们所归属之魔姬,或是魔将的权能。
这样的能力仅仅是原先魔姬权能的十分之一,甚至远远不及,但毕竟同根同源,拿捏一个小小的姬柳,倒不算什么问题。
可是……
“顿挫。”她忽然如此道。
姬柳的眼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凶光,艾克希里昂的力量远远不及贝尔芬格的权能半分,而她所要捕捉的,正是对方与贝尔芬格之间显而易见的差距。
这并非姬柳第一次面对着艾克希里昂,在十年前的那一场冲突中,她也是如此直面着对方的无畏冲锋,而她此刻也如当初,半具身体陷入凝滞,几乎动弹不得。
那她后来,究竟是如何破局的呢?
“艾克希里昂的凝滞力场,其实是某种主动释放的异能,而他的冲锋陷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异能,”姬柳瞧着投影中,那个站立在硝烟中的巨大骑士,看似在对全班讲课,其实只是对着那个坐在后排靠窗的清秀少年,单独道:“可是你们都只有着一个异能,也正因此而不知道,主动释放且维持外界状态的两个异能之间,是冲突的啊。”
顿挫。
姬柳在寻找着艾克希里昂两种“异能”释放的那个间隙,那个“顿挫”了的间隙。
“就是现在!”
姬柳大吼一声,在艾克希里昂那柄狰狞的骨制长枪即将贯穿她身体的前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脚下一松。
旧日的英雄再临世间,堕落的腐烂骑士,也应当就此死去。
她挣脱开了,艾克希里昂的凝滞力场。
也同时在这一瞬间,姬柳催动起了体内的源质,身体的力量瞬间得到强化,她高高跃起,异能的力场扫过艾克希里昂的全身,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异能·镜澈万象。
分解分解再分解,此刻艾克希里昂任何一个动作都彻底在姬柳的意识中具象化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姬柳的脑海中被拆析剖解。
当然,这还不够。
在很多年前的一堂课上,姬柳就曾说过,“两种异能不能同时释放”,但这其实是十分狭隘的。
姬柳可以,因为异能·镜澈万象,是作用于她自己,而所谓异能的冲突,却只是局限于施加在外界的“力”,仅此而已。
于是姬柳抬起了手中的剑刃,十二春也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召唤,原先便血红的剑刃如今更是透亮,满是屠戮的猩红欲望。
如同袭月的彗星,疾驰而下。
异能·无相御物。
那是张扬的力、无穷的力、狰狞的力。
也是纯粹的力。
艾克希里昂的骨枪也在这一刻抬起,枪尖处的源质凝聚成一道足以撕裂一切的罡风,胯下的战马张狂地嘶吼着,而他手臂上的肌肉也狰狞地隆起,宛如手持着一柄贯星长枪,要当场将姬柳碾为齑粉。
“给我,去死啊!”
姬柳高高跃起,又挥剑斩下,十二春那血红的剑刃成为了姬柳那磅礴伟力最好的载体,剑格中的那枚精纯戾石疯狂燃烧,如同姬柳那般,几乎要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剑斩!”
只此一剑,便几乎要令日月分明。
姬柳与艾克希里昂擦身而过,宛如彗星在夜空中划过,而那一道飞溅出的浓郁鲜血,便是那所谓彗星的拖尾。
“还不够……”
反震的力道令姬柳在地上足足翻滚了几圈,这一次是摔得她浑身酸痛,只觉得胸口处闷着一口浊气,待她终于停下之时,却是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没结束,还,没结束……”
姬柳挣扎着,想要用十二春撑起身体,却发现那猩红的血刃已经消失不见,而剑格中的那枚精纯戾石,也早已化为了些许飞灰堙灭。
这就烧没了?这一颗不起眼的石头放在联邦市场,或许能卖出天价,但放在这柄神秘莫测的十二春上,也仅仅能供能片刻而已。
还不够。
姬柳趴在地上,胸口的沉闷依旧存在,那口浓郁的鲜血糊在了她的衣服上,顺着她那天鹅般的脖颈滑入胸口,她费力抬眼,也看到了那僵硬着身体的艾克希里昂。
茫茫黑雾中,战马仍旧屹立着,但骑士却是历经重创——姬柳的那一剑从他的腹侧开始,一路顺着向上斜劈。
那道狰狞而血腥的伤口,一路从艾克希里昂的腹侧,蔓延至了他的心口,几乎算是刨开了他的整个胸膛。
姬柳看着那颗先前仍在跳动着的心脏爆开,血流满地,刺鼻的腐臭与腥燥味漫入了她的鼻腔,只是没有她自己身上的那股血腥味浓重。
可即便如此,他还没死。
姬柳深知这一点,十年前,她也是这般一剑劈开了艾克希里昂的胸膛,同样的开膛破肚,同样的一剑穿心,但结果,也许会是相同。
果不其然,即便背上的骑士已被砍去半身,那胯下的血肉战马仍旧回过身来,而骑士那玄铁面具下,却仍有一道火光闪烁。
姬柳万分确信,马背上的枯朽骑士在她的那一剑下已经断绝了生机,但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些地狱生物的身上,却是如此的模糊。
就连她,不也死过一遭了吗?如果,不过是从地狱中归来而已。
姬柳接着没有再想任何事,只是默默取出了一颗至纯莹玉,重新装在了十二春的剑格之上。
这是一颗十分漂亮的晶石,正如它的名字“莹玉”那般,浑身散发着透亮的澄澈清光,像是闪闪发光的萤石,但又多了那么一分纯洁透亮。
十二春剑格中的卡扣将这一枚莹玉所咬死,接着便如同在沙漠中干渴已久、却又寻到了一处绿洲的旅人那般,开怀畅饮了起来。
剑刃再一次地从剑柄上生长而出,只是这一次并非血红的刀刃,而是白炽得纯粹的利刃。
困难与痛苦并不能将姬柳所打败,她撑着剑刃,半跪半卧在了地上,双目却笔直地看向前方,看着那狰狞无比的艾克希里昂。
胸膛上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心脏复生、血肉重聚,玄黑面具下的第二道烛火燃起,这一次,他抬起头,与姬柳遥遥对视。
“我从没怕过你,十年前一样,八年前一样,就连现在,也一样。”
姬柳撑着十二春的剑刃所站起,虽然还是那般摇摇欲坠,但她眼神中的那抹坚毅,却令她难以倒下。
“王与王之间的战斗,”她这般道,任凭鲜血已经流满了自己衣襟,却仍全然不顾,“从来都是这般,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