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不请她进门说不过去......黑裙少女蹙蹙眉，打量起院落，看了看门口贴的春联，又把目光放到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上。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修仙者居住的地方，用一个字概括就是俗。
“姚师姐，喝茶。”
顾仙玉沏了壶茶水，推到她面前，问：“不知道姚师姐找我，是想与我说什么事情？”
姚汐凝也不喝，手指点了点桌面：“五大魔宗有异动，这几个月以来越发频繁，大多发生在青阳州附近。”
顾仙玉“噢”了一声，有些迷糊，姚汐凝过来就为了跟她说这个？
“你可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姚汐凝抬眼看她，面面相觑。
“是什么？”
“上元宗活捉了几个魔修，接着展开搜魂，在他们记忆里找到一项任务。”黑裙少女顿了顿，眼神冷淡，“准确来说，是一项追杀令。”
“由五大魔宗联合发布的，圣宗追杀令。”
圣宗追杀令......
江桐在铃铛里思量，两百年后魔宗没现在这么猖狂，敢堂而皇之地管自己叫圣宗。
这东西他有所耳闻，据说是魔宗内部最高规格的追杀令，找到直接杀无赦，主打一个快准狠，能上这名单的都是赫赫有名的正道人物。
这跟小徒弟又有什么关系？
姚汐凝扫了眼发愣的顾仙玉，接着开口：“追杀令的目标，就是身怀剑胎之人，夺取剑胎。”
“你对他们是隐患，也是诱惑，不管你想不想，魔修都会无止境地找寻你，追杀你，夺走你的剑胎，所幸你还没暴露身份。”
“知道你身份的，除了我，宗门内部的一些长老，以及我父亲，其他人暂时一无所知。”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问你，你，想怎么办？”
顾仙玉消化着这些信息，事情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不说话，姚汐凝喝了口茶，自顾自道：“站在宗门角度，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你的天赋有目共睹，上元宗能给你提供庇佑，把你隐藏起来，派强者守护你，待你有了实力，再为宗门效力也不迟。”
“我......我想再考虑考虑。”
姚汐凝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站起身来：“你如果有想法，随时来宗主殿找我父亲。”
姚汐凝看看春联，再看看灯笼，推门离去，内心叹了口气，目光有丝丝不甘。
如果剑胎的拥有者是自己该多好，顾仙玉明显不是剑胎的最佳人选，过得跟个凡人一样......
简直暴殄天物。
......
——————
姚汐凝走了。
江桐飘在观叶湖边，回头看一眼院落，顾仙玉吭哧吭哧在里边修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飘出来，他需要静静，顾仙玉也需要静静。
悠闲日子过久了，曾经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某天蹦出来一伙人要追杀自己，还要从身体里挖东西......
淦。
江桐不清楚这傻妞心里怎么想的，从表情看不出什么，她还是干着往常一样的事，好像姚汐凝说的那些话对她完全没影响。
越是这样越可怕，说明大脑已经不想思考了，干脆做点平时做的事逃避一下，麻痹自己无事发生。
寻求上元宗庇护，隐藏身份。
被送到某个阵法里，日夜派几个强者看守，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然后在修炼中不断地变强......
好吗......？
江桐把白白软软的魂体浸入冰冷的湖水，试图让思绪清晰些。
“师父。”
顾仙玉不知什么时候忙活完了，抱着膝盖，在湖边坐下来，低头瞅瞅他。
“我们今晚就搬过来住吧？”
听她的语气，不知怎么地，江桐有一种新婚夫妻住新房的感觉......
他浮出水面，有模有样地在湖边坐下来，两人又一次坐在湖边，氛围却跟昨晚大不一样了。
“这么着急？”
“嗯嗯。”
“你不是还要在院子里种些花......”
“我怕。”
少女抿嘴：“再不住......万一来不及了怎么办？”
她很纠结，明明生活得好好的，但现在心悬了起来，外面有好多人在找自己。
上元宗虽然是大宗门，可五大魔宗也不是吃素的，潜入暗杀对他们来说跟玩一样，各种阴招齐出，有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江桐没吭声，在想同样的问题。
他想起上回做任务，魔修兄妹自相残杀的一幕，他们跟圣魂宗有关系，但他们死了。
人死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躲又能躲多久。
“你觉得姚汐凝的提议怎么样？”江桐没直接做决定，而是先问意见。
“我吗？”小徒弟犹豫片刻。
“我觉得......有点怪怪的，不太想这样......”
“你觉得被人看守起来，保护起来很不习惯。”
“是的！”顾仙玉点点头，眼神有些忐忑，“师父，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管怎么看，接受姚汐凝的提议，拿个罩子把自己罩起来，都是很好的选择。
但跟着江桐尝到什么是“生活”后，这种纯粹的“活着”便很难忍受，就像笼子里的鸟儿，一关要关到什么时候？
“怎么会。”
看着困惑不解的小徒弟，江桐顺手捏捏她小脸，手感软乎乎的：“她的建议看着很好，但躲不了太久，要想解决问题得从根本下手。”
“魔宗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你在青阳州，说明他们情报有限，因此一堆人来青阳州，无头苍蝇一样乱找。”
“也就是说，我暂时还是安全的，只要我不主动表明身份，就不会有事？”顾仙玉理解了江桐意思。
“短期来看是这样。”
江桐看着日渐咸鱼的徒弟，忍不叹了口气。
到底是被自己带的......
“这个问题其实蛮好解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不够强。”
“剑胎可以被夺取，但一旦炼成剑心，就真正和自己融为一体了，实力也会大幅度攀升，夺也夺不走，那时候便是我们杀他们，而不是等着他们杀我们。”
“我懂了。”少女眼眸微动，捏捏拳头，“趁着还有时间，我要炼剑心。”
“剑心不是那么好炼的，你还需要先蜕变一次。”江桐不忍心挫败她积极性。
“我们最好做两手准备，先试着让剑胎蜕变，如果到万不得已，再请求宗门的帮助，但你以后可能一辈子就绑在这里了，因为你欠了个很大的人情。”
姚汐凝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有这个意思。
宗门从来不会白白庇护你，如果真提供帮助了，相当于有救命之恩，以后想割舍，难。
江湖有仗剑袖刀，更有人情世故。
“我......我想试一试。”
思量几秒，顾仙玉抬起头，眼眸里没了迷茫。
她看看清澈的湖泊，看看不远处盖好的房子，说：“这里是生活，但是我该拔剑了。”
“不然我会吃亏，会后悔，更有可能死掉，如果我死掉了，就没有人给师父养老，我害怕死掉，害怕没人给你养老。”
“如果我缩在小院子里被人保护，我也不会有拿剑的想法，每天对着空气挥来挥去，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所以到了该拿剑的时候......”江桐笑笑，“砍他丫的。”
“砍他丫的！”
少女眼眸亮亮，低下头，心脏有些怦怦的。
“师父。”
“嗯？”
“我们......会死吗？”
江桐一怔，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傻丫头，师父会让你活着。”
“我不要这样。”
顾仙玉打断他，江桐愣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徒弟这么认真。
少女轻轻道：“如果师父为我而死，那我也会一起死。”
“没有你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