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禾山中学一路跑到这里蹲着，额上渗出的血从睫毛上滚落。
为了留在相对安全的教室，我通常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没想到这次门口底端两头系着绳子，我被绊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中招了！”
“牛啊，这绊马索。”
得逞的男生们从旁边的教室里嘲笑着跑来，我拼命振作狂奔起来，才得以躲到这里。
禾山村的小学和中学都只有一所，小学时同届的笨蛋男生们，升学后自然也和我在一起，只是班级不同。
从初中到高中也是一样。
因此，欺负我的人甚至还多了些。
自小学以来，我几次鼓起勇气求助过老师，不过他们最多就是在课堂上警告几句，一旦出了学校就管不到了。
在这种村子里，到处都有鲜有人至的角落，没人知道我在这些地方经历过什么。
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被他们找到...我以为自己会变得麻木，可无论多少次，都习惯不了。
“喂！不会是躲进这里了吧！”
“进去找找？”
高耸的草丛外传来声音，我连忙捂住口鼻不敢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在好好学习，也不好久没再叫他们“笨蛋”了。
为什么还要追着我不放？
我只是想拼命考上城里的大学，然后赚钱，让妈妈能远离那个混混一样的男人...
最好可以在城里买房，把妈妈也接到城里，然后找一个理想的女孩子...
面前的草丛被扒开，一张嬉笑的脸露出来。
“你在这里啊！李狗狗~快来！找到了！”
“来陪我们玩啊！不是喜欢告状吗！？告诉你，你学习再好也跑不出去！”
男生们一个个凑过来。
我埋头，听到拉开裤链的“滋啦”声。没办法只好转身准备往后面的河里跳，我不会游泳，也许会死吧。
这时，男生们似乎收敛了动作。
“看看他们男生，多脏！”
“丢死人咯，大白天露着下面。”
女生们的声音接近。
我知道，那个“红花”又来了，带着她的姐妹团。
“切，我们走！”
最近的男生不爽地咂着嘴。
“那个苏汐夏，开个饭店真了不起。”
“嘘——听说她家饭店会给老师领导优惠，你惹得起吗？”
男生们三言两语地准备离开。
我本以为自己又会被女生们围住，好好“打理”一番，没想到男生们没走几步就愣住了。
“徐老师？不是的，我们在河边玩呢。”
“对，我们马上就走！”
他们的语气变得十分惊慌。
我扒开草丛偷看过去，发现苏汐夏身后除了跟着那些女生，还有我们的班主任徐老师。
明明她也经常欺负我，现在装什么英雄呢？
“不许走！今天徐老师在，要记下你们的名字一个个写检讨！”
苏汐夏叉着腰，那张白到吓人的脸蛋带着几分严肃。
我才不会因为她的行为，对她有什么改观，她也一样是欺负我的人。
尽管她和女生们不会弄伤我，没有男生们那么过分，但也同样在我的心头刻下了疤痕。
“徐老师，对不起...”
“我们这就回家写检讨。”
男生们对着徐老师低头，徐老师指着他们训斥着。
我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没想到苏汐夏还是扒开草丛走进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老师都来了你有什么好躲的！？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胆小鬼！”
她难道不知道，我要是这时候站出来，往后只会被男生们欺负得更惨吗？
现在这样还算是轻的，再重点恐怕...
“有你什么事，笨蛋。快点走开。”
“喂，要不是有我在，你就又要变得臭臭的了！还是你喜欢那样？我最讨厌臭臭的人了！”
苏汐夏弯腰，嗅着我身上的味道，故意用力摆手表示嫌弃。
我又没想被她喜欢。
就在这时，徐老师注意到了这边，当然也看到了额头上渗血的我。
“李明山？”他板起脸对着男孩子们，又质问道“你们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告诉过你们别太过分！你们要做混混可以，别影响人家好孩子学习！！今天的课文给我罚抄三遍，明天我一个个检查！”
不要...别啊，装作看不到我不是更好...
我甚至能感觉到，男生们那冰冷到极致的视线。
苏汐夏，真是个恶魔...智力低下的恶魔。
“别管我了！”我攥起拳头，“你也和他们一样吧。”
“嗯？”苏汐夏一愣。
为什么我非要忍气吞声不可？
无论是像小学时那样反骂回去，还是像现在这样躲来躲去，都无法阻止他们的行为，既然这样，还怕什么...
“不管你们怎么样，我都会考上大学的！而你们只会呆在老家，在街上游荡一辈子！我李明山不怕你们！”我大喊着，绷紧全身的肌肉。
管他呢，都冲着我来吧。
我有着梦想，一个遥远的看似不切实际的梦想，在通往梦想的路上，无论有多少挫折，我都可以克服。
所以，无论是男生们还是苏汐夏她们，我都不应该害怕。
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然后离开这里！
这不是件丢人的事，值得我为自己自豪。所以不用忍耐，不用折腰，这样才是本来的我。不能再懦弱下去了！
男生们的视线变得更加凶狠，有几个女生也向我瞪来，甚至有几人不听老师的话，朝我这边走来。
我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但仍站直了面向他们。
几个笨蛋而已，阻止不了我达成梦想。
“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苏汐夏的轻语声从旁边传来，我的手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她想干嘛？
“喂...”
我刚要挣脱，手就被她高高举起，她往前走一步面对大家。
我现在才发现，她已经比我矮了一个头，是那么娇小。
“大家听着！以后只有我‘红花’苏汐夏可以欺负李明山！谁要是敢和我抢，我一定告诉家里，让他没有学上！”
她在干什么蠢事！？
明明一直在“笨蛋”的行列，为什么要对我进行拙劣的模仿？这种宣言根本没有灵魂，没有意义。
因为一个人，是不能只凭着依附于其他人的目的而存在的。
而且她以为她真能和大家作对吗？
我用力甩胳膊，总算挣脱开她的小手。
才发现之前凑过来的同学们，竟真的没有再往前一步。
打算上前阻止他们的徐老师，此时摇着头，一脸无奈。
“苏汐夏，任性也不能太过头。”他说着，“不过，也只有你可以这么做。李明山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
这下轮到我愣在原地。
同学们听徐老师这么说，又看看苏汐夏和我，没多久就各自散开了。
徐老师在上前确认我没事后，也转身离开，只留下我和苏汐夏两个人。
“你疯了吗？”我问她。
可她只是扭曲着双唇，露出让人汗毛倒竖的坏笑。
“哈哈哈！李明山，以后能欺负你的就只有我了——”
……
“呜哇啊啊啊啊——！”我从梦中惊醒，大口呼吸着空气，光芒穿透我的眼皮。
什么啊，太恐怖了...真是阴魂不散。
睁开眼，发现好几个路人都吓得远离几步，边看我边逃进地铁里。
看来我一下子睡到了天亮。
现在苏汐夏应该已经被反锁在我之前的公寓里了，她再也没办法纠缠我了...
不对，都到白天了！几点了！？
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早晨8点。之后又跳起来，冲进地铁。
等着我，安芷，我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