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淅淅沥沥。

洞窟中的氛围,此刻已将至冰点。

二人的目光皆锐利的凝视着对方。

一直持续了数息的时间,姜月漪方才薄唇轻启:“你可认?还是说,需要我拿出更多的证据,比如你初次入秘境时,留下的是你真正的名字,那大概也是你唯一的破绽”

此事也是姜月漪花费了极大的功夫,方才找到的唯一一个,也是最能佐证她猜想的证据。

唯独此事,姜月漪觉着连天都站在了她这边。

呤枫幽幽叹息一声,算是默认了。

见他眸中情绪复杂,姜月漪便明白,他认了。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若我不知晓那则趣事,倘若你未曾去过雷极秘境,亦或你不那么优秀,当时走出来的不止你一人,并且我的好奇心不那么重,你我之间便不会有这段因果”

姜月漪玉指撩拨玩弄着青丝一口玩味的语调继续说着。

“而且你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有所执着,即便没用全名,你仍以其中一字为名,如果你想隐藏,就不该如此,很容易让我这种人觉察到其中的猫腻”

他也对此很无奈,怎么就遇到她这种人,谁会对用完就扔的柴薪感兴趣。

“这个名字很重要”他只是简单的回答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这算是他小小的执念吧,所以当初第一次被问及名字时无意中写下了全名。

“留此破绽,你不怕被她找到?”

“不怕”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姜月漪感到有些耐人寻味。

“好了,抛开那些问题,我们该谈谈你加入苍白阁的事了”

“我几时说过要加入?”

“那我就再给你一个理由好了”姜月漪凤眸展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意。

“什么?”

“不好听的说,你很穷”姜月漪旋即点出了一个重点,且是对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呤枫一时之间竟反驳不了,他确实很穷,姜月漪说的无可厚非。

普通人穷一些或许能过日子,但放在修士身上,则不行。

修炼往往伴随着极大的消耗,修炼可不仅是汲取天地间的灵力那么简单。

功法,丹药,灵器,诸多资源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更何况他如今的修炼方式,还有点邪门。

穷逼不配修炼,更何谈妄指长生不老。

呤枫是穷到一枚子都掏不出来程度,都不是一穷二白能形容得了。

“你知道我属下怎么形容你的吗?”

他轻轻摇头,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词。

“乞丐”姜月漪说的并不客气,甚至加重了几分语气,但言语间并未听出对他的嘲讽,反而有些调侃的意味。

确实不是什么好词,但形容的也不算...不贴切?

活成了什么样,他自己还是心知肚明的。

“一个拥有此等实力的修士,日子却过的如此惨淡,实在让人费解”

“一境罢了”

“可你的一境能斩我六境,我虽不知你为何不肯提升境界,但你的一境我看不透”姜月漪起初便是吃了这所谓的一境的亏。

“便是一境,只要你愿意,拜入宗派,或者成为一些势力手下的打手,总能混口饭吃,活出个人样”

“往不好的方向说,以你的能耐,但凡你做些打家劫舍之类的事,都不至于会穷到这个地步”

“以上之事你皆未做过,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将自由视作生命,且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轻易作恶,或者,你不会作恶”

说完这些,姜月漪瞧向他的目光突然变的极具侵略性,凤眸凝视着呤枫,闪烁着异样的光,神情似笑非笑的开口道:“还有,我从那则故事之中还知晓到了你隐藏着一种手段,调脉,对吧?”

“若以此赚钱,你可成天下首富”

“她不会告诉你这些,你究竟做了什么?”呤枫沉声道,眼中似有寒芒涌动。

“自然是我使了些手段,付出了你难以想象的代价,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天底下就你我她三人知晓此事,顺便...给你个保障”姜月漪玉指轻点神庭,凝出了一滴如血般鲜红的凝珠,拂手送至呤枫的神庭前。

他感悟了一番,旋即便吸收了那枚凝珠,这是姜月漪立下的血誓,除非他本人愿意,否则姜月漪无法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否则神魂即刻破碎。

见他收下,姜月漪便知晓此事几乎成了定局。

“这手段确实不宜让任何人知晓,会招惹极大的因果,因此而死反而是最轻松的...”姜月漪的神情在此时尤为严肃。

“如此说来,你确实是穷的理所当然,落魄至此好像也不能怪你”

“我姑且有作为柴薪测绘秘境地图的收入,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落魄”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哦?你是要我说出,你之所以四处游荡,除却去各地碰运气入秘境,还有便是将你获得的那些赏赐,带给那些随你一同入秘境,却埋骨他乡的散修家属吗?”

姜月漪可是将他调查了个透彻,没有她不知道的。

呤枫幽幽叹息,他起初确实是小看姜月漪了,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麻烦得多。

她的侵略性要比他想象中更加强烈,这个女人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得到他。

或许从相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但没办法,姜月漪当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拒绝不了。

“好了,现在说回我的目的,我给你开一个价码,只要你想要,我随时都能给你一池这样的药液,以这个条件作为聘礼”

“聘礼...难道不是报酬?”他是要当上门姑爷了吗?

“就是聘礼”姜月漪美眸含笑,颇具几分狡黠。

“这个价码我想你不会蠢到拒绝,我虽不知道你为什么需要这些药液,应该与你的修炼方式有关系,你一次次进入秘境,无非是想从其中获取灵药”

见呤枫迟迟没有回应,姜月漪再度开口道:“顺便,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想以此作为筹码和你谈”

“从你被我派去的人围杀,甚至是我亲自出手镇压你,你都能因为我给予你补偿就随我回来这一点来看,你真的很需要这些东西,甚至是不惜为此以身犯险,所以我觉着,这个价码你不会拒绝,便是苍华界最强的宗派,也不太可能花费这样的资源养一人,但我做得到,你若聪明,便不该拒绝我”

呤枫确实是迟疑了,不得不说,姜月漪开出的这份价码,确实让他找不到理由来拒绝。

这个女人已经精准了锁定了他最大的难处。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说?”

“姐姐我想逗你一下需要很多理由吗?”姜月漪笑的娇媚,她确实那么想并且那么做了。

结果挨了顿打屁股。

仅凭姜月漪这麻烦的性格,即便开出了这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他仍有些避之不及。

姜月漪精准的瞧出了他眸中的那一抹迟疑,再度开口道:“你可以拒绝,我知道你在犹豫,或许犹豫过后你会拒绝,但过段时间,你应该会答应,毕竟没谁愿意一直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姜月漪的攻势再进一步:“虽说我是有手段让你从此无法进入秘境获取材料,但我要是做这种事的话,你就会厌恶我,甚至会对我起杀心,所以我只想利诱你,不想威逼你,我们总要有一个好的开始才行”

既有甜枣亦会巴掌,姜月漪滴水不漏的展现了自己的全部,呤枫也看出来了,她虽然说是在利诱,实则是展现自己的真诚。

在他眼里,姜月漪这个女人变了。

他总觉着,这个女人少了蓬松柔软的尾巴与狐耳,她该有这两样东西。

因为她该是只妖媚狡诈的狐狸。

“刚刚挑逗我,是想坏我心境好拿捏我对吧?”

“可惜,我不太擅长,正好以后就拿你来练习好了”姜月漪笑的愈发娇媚,眸光闪烁着得逞的笑意。

这一局,她既没有败,也算不上赢,但有收获,心情大好,姜月漪嘴角那抹弧度愈盛。

————————————

苍白阁内,姜月漪目光流连于桌案上铺满的布料。

凤眸轻扫而过,她细细斟酌了许久,脑海中构思出了无数画面。

当她的目光掠过最后一匹布料后,略失望的瞧向身后毕恭毕敬的侍女。

“只有这些?”她的语气明显不满。

那侍女娇躯轻颤一下,急忙开口道:“剩下的,还在送来的路上,大约需要一个时辰”

她微微颔首,目光不再流连于布料之间,而是伫立沉思,试图构思出符合她心意的构想。

而后又将目光投到了那数十柄灵剑上。

“庸俗,花哨,无趣....”她一一给出了评价,最后将目光驻留在了一柄平平无奇的灵剑上,剑鞘朴素,只是玄色鞘身纹以银色纹路,她取来拔出,剑身银亮敛光,剑刃锐利噬芒。

她旋即认定了就是这柄剑最搭他。

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内敛深沉,正搭他那几欲肆意张扬,不可妄断评语的绝世皮囊。

在一个时辰后,新的布料送来,她总算选定出了心仪的布料,即刻吩咐下去,制成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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呤枫换好了送来的衣服,与衣服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柄灵剑。

他眼眸落至那柄剑上后,并未露出欣喜或欣赏的神色,反而眉梢间浅浮愁绪。

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柄剑是一口好剑,看似朴实无华,实则以珍贵素材所造,内敛深沉。

他能想象出,此剑出鞘,未必立绽剑芒,但一定是威势可怖。

拿起,仅是拔出一半,已闻剑鸣冗长,不绝于耳。

如他所想,确实是一柄好剑。

但他并非剑修,或者说如今不是剑修。

再好的剑,在他手中,也与废铁无异。

但既然是姜月漪送他的,他也只得收下。

毕竟他已经答应了姜月漪。

或者说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富婆的伟力撼天动地,她这一击,真不是他一个穷逼顶得住的。

这些年来,他基本四处流浪,并无什么固定的住所,或者说没有任何一处容身之处,干净的草地,粗壮的树枝,隐秘的山洞就是他的栖息之处。

听上去像是野兽,但他确实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连一条温暖的被褥都没有,更不用说有一处遮风避雨的住所。

虽然他是无所谓,这种日子也蛮逍遥自在的,不过钱终究是个问题,他确实需要大量的修炼资源,这才常年混迹秘境找寻灵药。

风餐露宿的日子过久了,偶尔他还是想停下来歇息一阵。

更何况姜月漪给的确实太多了,虽然他目前并不清楚自己能为姜月漪带来些什么。

以她那神秘的背景,很难想象她缺什么。

但他懒得多想,他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

面对姜月漪,以后脸皮稍微厚一点吧,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这样告诫自己。

走出阁楼,迎面而来的是秋意渐浓的一片景色,红叶飘飞,与风声簌簌扑来。

姜月漪早在那等候着,她坐在阁前那株红枫下,身旁的桌案上酒液凝香。

忽闻脚步渐近,她回眸一望,便如一眼万年。

她眼中溢满惊艳,毫不遮掩对他的欣赏,目光流连一番后,方才开口道:“果然,与我所想如出一辙”

那一珑白衣并非全白,胸前左侧点缀着几片红叶纷飞,恰如这秋美意境,衣摆金丝纹路,毫不浮夸,反而内敛,白玉腰带、黑玄纹金发冠,腰间挂上那柄剑,剑仙气质可谓浑然天成。

他本就是一块无需打磨的璞玉,一切于他身上不过点缀,虽说人靠衣装,但姜月漪不论怎么瞧,都只觉是他衬托了那身俗物奇异。

他静静伫立于那,眸光平静,神色淡然,确有一股少年剑侠的韵味,只是稚气太多,不显锋芒,但姜月漪很期待数年后的他。

她愿将他视作珍宝,如此珍宝如今归她所有,这大概是姜月漪自故乡来到苍华界后,最是愉悦的一天。

“所以,我该叫你什么?阁主?老板?还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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