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突然感觉心里硌了一下。
他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了。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两根蛟龙族仅存的独苗,偏偏全往他身上来撞呢?
而且,这人不是逃亡在龙族的吗?怎么又来人族了?
即便是云珩,这一时半会儿也看不透事态的发展。
他有预料到蝴蝶效应的影响会很大,但做梦也想不到会这么大。
“……按你的说法,万一公子帮了这个忙,把琉璃谷谷主保了下来,那他不就危险了吗?”
还好有的人不像云珩需要考虑那么多,她只看得见表层,也只需要看得见表层。
“更何况私藏妖族本就是大罪,我不明白为什么琉璃谷谷主要以身犯险。”
江可可盯着容与大师,极为认真地发问。
“……”
容与大师选择沉默。
“若是说来话长,不说便是。”
不过倒是拜江可可所赐,云珩稍微稳住了心神,抽离了遥远的思绪,重新着眼于当下。
“多谢。”
容与大师冲云珩微微躬身,行礼致谢。
“公子,你不会想着要掺和进这趟浑水吧?”
江可可看向云珩,小脸写满了震惊和担忧。
若是云珩当真跟妖族私联,恐怕就算是长生云家力保,也很难保下。
那可是和整个人族作对的大事啊!
更别提这件事摆明了还涉及龙族高层……江可可觉得以云珩的闲散心性,应该没理由会把他自己牵扯进来。
“正因涉及人龙二族,其中才有斡旋之机。若是寻常妖族命案,反倒铁板一块。”
电光石火间,前世种种被他竭力压在心底想要忘却的记忆交错闪过。
他想起很多事,尤其是前世给自己推演因果时所感知到的“命势”。
这另外一条蛟龙,究竟是解开命运的钥匙,还是将自己推向更远深渊的陷阱呢?
云珩不知。
但无论如何,见死不救,非他之道,更非破局之法。若今日退却,此心蒙尘,未来道途将永有关隘。
此等皆为内部压力。至于外部压力……云珩早已经历过了。如今重活一世,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次重蹈覆辙。
“放心,我自有分寸。”
念及至此,云珩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江可可的头,示意她暂且安心,随后竖起两根手指,“我可以帮忙,但我需要您答应我两个条件。”
这种极为空洞的安慰,还是江可可第一次在自家公子身上感受到。就像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评估决定的风险。
可按照公子的性格,若是无法评估风险之事,难道不应该置身事外地接着当个逍遥散人吗?
江可可不理解。
她是真的完全不理解。
江可可张了张嘴,想问,却敏锐地觉察到公子微微发凉的指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相信公子。
因为公子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别说两个,就算是十个我也答应。”
“要是我真说十个,您还真不一定会答应。”
云珩笑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清单,想了想,又换了一份清单,“三日之内,帮我把这份清单上面的药材集齐。并帮我炼制两枚洗髓丹。最好是五纹以上的。”
云珩的炼丹术其实很好,但他现在只有炼气期,对灵气的掌握大不如从前,就算状态很好,也最多只能炼制一品零纹丹药。
江可可很快就要筑基了,若是能得到来自七品炼丹师亲手炼制的“洗髓丹”,那筑基效果和未来所获得的金丹,品质都将大幅提高。
“放心交给我。”
容与大师看都没看,直接当着云珩的面将清单收进储物戒指中。
这对他来说都是小事。洗髓丹也并非什么难以炼制的丹药,别说五纹,就算是七纹,容与大师也有信心帮云珩炼制。
“其二。”
云珩微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长生云家的令牌,“我希望容与大师您能重返云家。并成为云家的座上长老,从今往后只给我们云家一家炼丹。”
此言一出,密室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江可可的沉默,是来源于长生云家的座上长老名额有限,不仅享有云家高层权利,而且俸禄很高,往往只有那种真正对云家有大好处的、万年资历的老怪物才能当上。
云珩作为长生云家的大少爷,确实是有资格“直聘”的。但他的名额终归有限,江可可觉得没必要花费在容与身上。
而容与大师的沉默,则在于他是被云家赶出来的。
七品炼丹师在中三洲那确实凤毛麟角,但在上三洲,却属于遍地都是的“路人甲”。
容与大师无论是修为、还是炼丹术,都卡顿了超过千年。这对于蒸蒸日上的长生云家来说,纯属累赘。
云珩的父亲曾经看在容与大师侍奉千年的面子上,给予了很多照顾,无奈资源有限,大道无情,最终只能协议送走容与。
之后他便离开了上三洲,来到云梦州当了炼丹师协会的分部会长。
其实这也不算是容与大师个人的问题。因为大部分炼丹师,七品就已是极限。
个中缘由有许多,其中最简单直接的,便是“精力”。
炼丹师需花费大量时间钻研丹道,而修炼同样需要时间。多数人难以兼顾两者,导致“丹术强则修为弱,修为强则丹术疏”。
只有那些真正天资卓越之人,才能顺利悟道突破八品,运气好点还能升阶九品,练出举世罕见的九转仙丹。
“我……”
容与大师沉默半晌,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云珩挥手打断。
“时间有限,万一在你思考的这段时间玄隼找上琉璃谷谷主了怎么办?”
云珩笑道,“至于家族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用通讯法器与我父亲交涉的。”
若是能将一个已知未来明确会成为九品的顶级炼丹师纳入麾下,那长生云家日后的地位将可以预见的水涨船高。
并且,云珩前世就是九品,他很清楚炼丹师升阶时要面临的困境是什么。更何况,容与大师也并非什么愚蠢莽夫,只要他抽空稍作提醒,待时机成熟,这停滞千年的瓶颈便也会水到渠成般顺利突破。
云珩保守估计,在自己的帮助下,最多百年,容与大师应该就能成功抵至八品。
这简直就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容与大师看着云珩那清澈慵懒的眉眼,咬了咬牙,还是接过令牌,鞠躬道谢:“那便承蒙公子抬举。容与定会为云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
琉璃谷,宗主府。
晏清璃一袭月白长裙,立于水榭边,指尖轻触廊柱上温润的琉璃纹路。
她借着树影,望向院中那个蜷缩在花荫下、连睡梦中都紧蹙着眉头的妖族少女,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隔着岁月尘埃看向从前自己的恍惚。
“……真像啊。”
晏清璃极轻地叹息,声音融入穿堂而过的风中,“像到让我觉得,若此时袖手,便是背叛了当年那个也被这样庇护过的自己。”
周围是被她亲手加固的结界阵法,只要不是比她合体期巅峰实力还强的人刻意破坏,便是无人能看到这位令人怜悯的妖族少女。
这时,府外传来自家亲传的声音。
“宗主,长生云家云珩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