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他们在巡查黑风林无果后,理应重返上三洲。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临时接了巡查其他地区的任务,也应该在与妖族接壤的各大洲活动,没理由出现在云梦州。
不过,最让云珩感到惊疑的,是吕文博身侧的那名戴着鹰嘴面具的阴郁男人。
他没有穿戴吕文博和丁怀梦那样的巡妖司统一服饰,但腰间的令牌却无疑说明他也同样是巡妖司之人。
“再看给你眼珠子挖下来。”
鹰嘴男人啧了一声,抠了抠耳朵,然后随手弹出一坨耳屎,直指云珩而来。
尽管云珩的随身法器轻松化解了此番试探,但如此侮辱性的动作,却也成功激怒了某人。
咚!
甚至没给云珩时间反应,江可可就一记狼牙棒砸向对面,下一秒便被一道无形屏障弹飞。
好在云珩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用法器将江可可包裹住,这才没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真不愧是长生云家的大少爷啊,身上的宝贝儿当真是多如牛毛。”
鹰嘴男人嘿嘿笑了两声,“但我一直好奇一点,偌大的长生云家,究竟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二十年都无法筑基的废物呢?”
化神期强者……不,这是压制境界后的化神期。
云珩现如今的神识只有炼气期大圆满,但他前世经常跟巡妖司打交道,故而还算比较熟悉巡妖司高层的古怪脾气。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鹰嘴面具男,想来多半是巡妖司七十二席中的某位。
实力最少是合体期巅峰。
“堂堂巡妖司七十二席之一,却以修为欺辱吾等炼气期的晚辈,传出去,是您这身修为更丢人,还是您背后那七十二把交椅更没脸?”
云珩微笑。
原本协会前平静惬意的氛围早就被两拨人这剑拔弩张的气势搅了个支离破碎,不少人都早早退至安全处静观其变。
大多数人不认识云珩和鹰嘴男人,但却能通过两边的灵气波动判断出外显的修为。
修真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高阶修士不能随便欺压低阶修士。
一来是为了防止修真界倒退为纯粹的丛林法则,影响修士生态的可持续发展;二来无端虐杀大量修为远低于自己的生灵会沾染过多“业力”与“心魔”,影响道心;三来便是基于“社会性”的软约束——它意味着你除了修为一无是处,一旦被同阶修士知道,便会在圈子里沦为笑柄。
所以当感受到围观众人那灼灼目光时,鹰嘴男人也是颇为不爽地啧了一声:“也就嘴皮子继承了你爹。”
撂下这句话后,他便凭空消失不见。
“云兄,玄隼前辈和令尊之间有些嗯……私人恩怨。”
直到此时,吕文博才敢讪笑着过来打圆场。
他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虚汗,小声对丁怀梦吩咐了一句让她赶紧跟上,免得玄隼大人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又搞出什么额外的幺蛾子。
“我看他以后干脆改名叫玄孙得了,姑奶奶我正好缺个孙子辈的家伙。”
江可可抱着狼牙棒站在云珩和吕文博之间,明明只是小小的一只,却愣是清晰划分出了两边的界限。
“这……”
“关于玄隼前辈的事暂且不谈。”
云珩的及时出言,稍微缓解了吕文博的尴尬,“为何你们会来琉璃谷这边呢?”
前文有提到,琉璃谷所辖阴盛阳衰,处处充满算计,除了那种刚刚踏入修仙之途的晚辈,想着多见识见识“各色仙子”才会选择跋山涉水而来,其余正常修士,大多嫌麻烦避而远之。
至于吕文博这种“公务员”,就算要找个花天酒地的场所,也没可能来这麻烦地儿。
“若是只有我一人,”
吕文博摇头失笑,“那大可当做是与您类似的在闲暇时光旅经此地。”
他指了指身后的小队成员,又指了指刚才玄隼所在的位置,“但倾巢出动,甚至带上一名巡妖司高层……所行之事,想来我也不必过多解释。”
吕文博很清楚云珩是在揣着答案装糊涂,目的是起个话题,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然江可可这小家伙搁两人之间一挡,那也忒尴尬了。
云珩笑笑,“既然你们有正事,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比较好。正好我也有些琐事需要去一趟炼丹师协会。”
“江湖陌路,有缘再见。”
吕文博立刻给云珩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随后略显狼狈地带着小队成员匆匆离去。
无视掉江可可在身边碎碎念似的咒骂,云珩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微微蹙眉。
这蝴蝶效应似乎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会是凌瑶吗?她都追到这来了?
旋即,云珩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此前巡捕凌瑶的小队平均实力只有筑基期,毕竟凌瑶现在最多也就是个筑基。这突然来上这么一个高手,大概率巡捕的并非筑基期妖修。
那会是谁呢……难道妖族某个潜逃的大能?
也不对。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巡捕他的只会是排名靠前的精英小队,吕文博这支出来纯属送死。
想不通。
云珩摇头,暂时放弃了思考。
一直等江可可发泄完情绪,云珩才领着她前往炼丹师协会内部。
结果刚一进来,两人又迎面撞上一个人。
这回是真的被撞上了,然后那人就被云珩的法器弹飞坠地,眼冒金星。
“今个儿还真是稀奇,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公子您身上撞……”
江可可小声嘟囔,“莫非公子你喷了那什么西域的勾魂散不成?”
云珩揉着眉心,扶起地上的白发老人,“容与大师,您为何如此匆忙?”
他认得这位容与大师。不仅此前是云家的客卿,更在前世大概三千年后成功晋级渡劫期,成为修真界远近闻名的九品炼丹师之一。
等容与大师好不容易看清眼前人时,混浊的老眼骤然一亮,“云、云小友?!”
他一把抓住云珩手腕,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且焦急,“快随老夫来,此地不宜详谈。”
说罢,容与大师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云珩往协会深处疾走。
江可可一愣,赶忙抱起狼牙棒小跑跟上。
只能说还好她在儿时也见过容与大师,对他颇为熟悉,不然狼牙棒又得敲过去了。
穿过几重设有隔音禁制的回廊,直至一间弥漫陈旧药香的密室,容与才松开手,反手启动阵法将门封死,随即长舒一口气。
“大师何故如此惊慌?”
云珩理了理袖口,神情平静地发问。
容与转过身,满脸忧愁,“云小友,你们方才……是否撞见了巡妖司的人?尤其是一个戴鹰嘴面具的煞星?”
云珩眸光微动,“确有此事。”
“……”
容与深吸一口气。
然后,在江可可乃至云珩震惊无比的目光中,他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云小友,我想请您念在我曾在长生云家任职千载的面子上,帮我一个忙。”
炼丹师的地位向来很高。更别提这还是一位拥有炼虚期修为的七品炼丹师。
就算云珩是长生云家的大少爷,可他不仅年龄没过弱冠,就连修为也只是堪堪炼气。如今的他,可受不起这一拜。
“您先说事,别折我寿啊大师……”
云珩赶忙把容与大师搀扶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感觉压力爆大了。上一次被人跪着求事,还是因为某位域外天魔的事恳请他出山。
“长话短说。”
容与大师呼出一口浊气,“琉璃谷谷主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但是……她最近收留了一位从龙族潜逃而来的妖族。玄隼那煞星得到的命令并非来自巡妖司本部,而是龙族亲笔——”
容与大师一字一顿,“连同施以援助者,尽数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