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莲娜唱的旋律虽然空灵圣洁,仿佛天籁,但她嘴里配合着水流节奏哼出来的“歌词”,或者是她在翻译这条河的“心声”,其实是这样的:

【前面的那块石头真的是太胖了,压得我腰都快断了……哗啦啦……】

【哎哟,谁把这只臭鞋子扔进来了,味道好冲……咕噜噜……】

【昨天那只鸭子又在我的水草里拉屎,下次我要把它冲到下游去……哗啦哗啦……】

【还有岸边那朵红花,天天照镜子,也不知道把它的根收一收,都戳到我的肋骨了……】

克洛伊嘴角抽搐,看着周围那些听得如痴如醉、痛哭流涕的村民。

“太感人了……”刚才那个大叔抹了一把鼻涕,“我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那是如同巨石般的承载。”

那是那块石头太胖了啊大叔!

“还有这悲怆的叹息,是对世间污浊的控诉……”一个大婶捂着胸口。

那是因为有只臭鞋子啊大婶!

但不得不说,塞莲娜的歌声本身,确实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随着她的哼唱,溪水变得更加清澈,甚至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银光。空气中原本有些凝滞的氛围开始流动,治愈的歌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和谐。

满头大汗的年轻妇人抱着小女孩冲进了广场。

“救救她!求求您救救她!”妇人哭喊着,直接跪倒在溪边。

“河神大人!求求您救救米娅!”

她怀里的小女孩大概五六岁,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呼吸急促而微弱,显然正发着高烧。

村民们纷纷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放在水边。”

塞莲娜突然停止了哼唱。她转过头,看着那个妇人,声音软糯却异常坚定。

妇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照做了。她把生病的女儿放在了那块大青石旁边的草地上。

塞莲娜伸出小手,从溪流里掬起一捧清水。

那水在她掌心里晃荡,却没有漏下去,反而像是一团透明的果冻,闪烁着微光。

“它说,不介意分一点凉快给你。”

塞莲娜轻声说着,把那团水轻轻覆在了生病小女孩的额头上。

“滋——”

一阵柔和的光晕散开。

紧接着,塞莲娜再次开口了。

这旋律里,夹杂着流水的欢快、石头的沉稳、水草的柔韧,还有……一点点关于那只鸭子的抱怨。

这就是自然的合奏。

瑞戴尔看呆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塞莲娜的身上。她坐在青石上,赤着脚,发丝随风飘动,身后是流淌的溪水,身前是虔诚的人群。

她看起来……神圣得不可侵犯。

除了她时不时因为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八卦,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之外。

大概过了几分钟。

那个生病的小女孩,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她脸上的潮红退去,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妈妈……”

一声微弱的呼唤,让那个妇人喜极而泣。

“醒了!醒了!”

欢呼声瞬间炸开。

村民们激动地围了上来,如果不是瑞戴尔及时挡在前面,塞莲娜大概会被这些热情的村民举高高扔到天上去。

“神迹!这是神迹啊!”

“谢谢小仙女!谢谢河神!”

各种瓜果蔬菜、甚至还有还在扑腾的老母鸡,被村民们一股脑地塞了过来。

“不用……真的不用……”

克洛伊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秩序。她用魔法制造了一道柔和的风墙,把那些过于热情的礼物挡在外面。

“我们只是路过。”克洛伊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虽然她手里正尴尬地捏着一只不知道谁塞进来的大白鹅的脖子。

那只鹅还在嘎嘎乱叫,试图啄克洛伊的法袍。

好不容易安抚了激动的村民,三人终于得以脱身,坐在了村长家的院子里休息。

小塞莲娜看起来有点累了。

刚才那场“演唱会”虽然短暂,但似乎消耗了她不少精力。此刻她正靠在瑞戴尔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村民送来的热羊奶。

“怎么样?这滋味。”瑞戴尔一边帮塞莲娜擦嘴角的奶渍,一边调侃克洛伊。

“听到‘神谕’的感觉如何?”

克洛伊正拿着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被那只鹅啄过的地方。

“别提了。”克洛伊翻了个白眼。

“我这辈子都不想知道一只青蛙的恋爱史了。”

“青蛙也有恋爱史?”瑞戴尔来了兴趣。

“当然。那条河刚才至少花了三分钟在讲一只癞蛤蟆是怎么试图追求一只白天鹅的,结果被天鹅一翅膀扇到了泥坑里。”

“噗——”瑞戴尔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塞莲娜捧着杯子,也跟着傻笑起来:“还有还有,那块大石头说,它其实很怕痒,但是那条小鱼总是在它咯吱窝里钻来钻去。”

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阳光暖洋洋的,微风拂过脸颊。久违的平静时刻,美好得让人想把时间定格。

克洛伊看着身边这两个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哪怕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哪怕这是一场注定要醒来的梦,但这此时此刻的温度,这羊奶的甜香,这笑声,都是真实的。

“对了,刚才那条河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克洛伊问。

“它说,它是从上面的森林里流下来的。”塞莲娜指了指远处那片黑压压的、看起来就不太友善的森林。

“它在源头那里,总是听到一种声音。”

“什么声音?又是鸭子吵架?”瑞戴尔漫不经心地问。

塞莲娜摇了摇头。

“是哭声,很悲伤、很孤独的狼的哭声。”

克洛伊抬起头,看向那片阴沉的森林。

“狼么……”

瑞戴尔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长弓,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弓身。

“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许吧。”克洛伊轻声说,她想起了那条絮絮叨叨的小溪,想起了那些琐碎却充满生机的八卦。

如果连一条河都有那么多心事,那么一只会哭的狼,或许也有它的故事?

克洛伊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走吧,去看看那只哭鼻子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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